(五)

蓝白色的身影又在窗边探头探脑。其实整个学校都是蓝白色的，可郑夕不用正眼去瞧都知道那人是来找四美。用笔捅了捅身边半梦半醒的人

少年郑夕那个哥哥来找你了。

说罢又低下头去翻书。

从小被兄姐疼爱长大的人最终还是没办法适应她奔向的好日子，亲情早已是乔四美最无法割舍的羁绊，再怎么去培养一段感情都无法代替积攒的思念，于是年幼的孩子一个人登上了开往南京的列车。她回来了，七七却又要离开——齐唯民带他去看了医生，证实七七并不是患了小儿麻痹，次日一早，魏姨又把他接回了家。只是别离从来不代表感情的消散，何况他们终日相逢在横七竖八的巷口。

乔四美迷糊的睁开眼睛，欣喜的叫着那个男生的名字，复又折返回来提醒同桌

少年四美记得把鸡蛋给七七。

目前看来，见心上人的迫切总是比见弟弟更重要。郑夕叹了口气

少年郑夕知道了。

低年级的孩子们课间活动总是比学长学姐要积极得多，趴在地上玩卡片的、楼道里追逐打闹的比比皆是。避开几个迎面撞上来的孩子，乔七七他们班的教室竟然鸦雀无声，黑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题目，小男孩一个人站在讲台上不知所措，台下的同学们个个神色颓靡，可见失去了课间是一件多么让人心碎的事情。郑夕站在教室门口不敢进去，还好没有作答的题目只是简单的加减，她很快心算好了答案，伸手比划着引起乔七七的注意。无精打采的男孩看到了她，短暂的眼前一亮，犹豫着缓慢的将数字填补空白。

勉强蒙混过关，可并不代表老师就会原谅课堂上放空思想的孩子，乔七七垂头丧气丧气地走出教室，一丝一毫也没看出如释重负的样子。郑夕将鸡蛋放进他的手中，好声好气的教育他

少年郑夕吃了你阿哥的鸡蛋就要认真听课，不会的题目多去问老师，别再走神了。

小男孩低低的用鼻子“嗯”了一声，接着轻轻辩解

小七七不是走神。

郑夕摸了摸他的头，想让他抬头看自己

少年郑夕那是为什么？

七七的头埋得更低了

小七七姨父生病了。

小孩子当然不明白什么才叫做走神，他只是用理所应当的感情牵挂生病的至亲，郑夕只好干巴巴的鼓励他

少年郑夕那你要做好自己的事，不要让姨夫担心

男孩子闷闷地抬头看她，忽地潸然泪下

小七七姐，姨父会死吗？

郑夕被他的泪打得措手不及，蹲下身帮他擦眼泪，让一个孩子去向另一个孩子解释生死的事是何其困难，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能无力地解释

少年郑夕是人都会死的，七七。

小男孩啜泣起来

小七七可我不想他死。

郑夕手忙脚乱地将他拥入怀中，他一向都是沉默寡言的孩子，习惯将喜怒哀乐归于平淡，难得见他这样痛哭着表露哀伤，想必此时一定是十分依赖她吧

少年郑夕我们谁也没有办法决定一个人的寿命，可是我们能选择对谁好。我们只能做好自己，多陪陪你姨父，让他减少些痛苦离开

一成考上了大学，已经很少回家，因为姨父的病情，偶尔送些饭菜去探望，顺便看看弟妹们。他是这条小巷里唯一一个大学生，郑夕对他的崇拜堪比四美对周润发的深爱，见他回家，便见缝插针地跑去请教他一下题目，一成当然欣然答应，连带着拿她当正面教材教育妹妹

乔一成你看看小夕，人家成绩为什么那么好？多向人家学学

四美烦躁地捂起耳朵

少年四美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像个老和尚念经。

一成气得卷起郑夕的卷子就想打她，四美挑衅吐了吐舌头，一溜烟不见了踪影。一成无奈地将笔尖盖好

乔一成大概就是这样解题，四美在学校怎么样？

脑子里闪过那个蓝白色的身影，郑夕咬着下唇，摇了摇头。乔一成孤疑地看一眼她

乔一成是吗……我怎么觉得，她最近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