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冷，刚刚从外面回来。
我的头发已经结上了一层淡淡的霜，衣服已经开始变得不再保暖。现在，死神的寒气正在试图带走我们每一个人。以及，我们除了获得资源没有第二条活路。
刚刚转了一圈下来，情况令人绝望。很多人都已经只能哆嗦着捂着自己的外衣，连一句“到”都说不出来。还有一些，已经不能再承受饥渴和病痛，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和准备。
我拍了拍厚重的帽子，将它挂在帐篷上。
把刚刚艰难写下的报告交到了沃夫帕的手里，然后蹲到他面前的火盆前舒缓已经冻僵的手。
嗯，抬头看看这个该死的家伙今天又怎么说。
“情况不算太糟，我以为今早上怎么说都会死一两个呢……”他看了看我潦草的报告，弯下身子，直接甩到了火堆里。
“实际上杰里和恩尼大概中午死。” 我面无表情地解释道。
“行吧…让大家吃个够，然后把不能用的全都丢下，通知他们做好准备。”
这句话，也一样地包括那些已经无法行动的人。
他站起身来， 走向了帐篷口。一瞬间，帐篷的光芒被他遮了个大半。
“您挡到我写字了。”
“先别写了。”
“报告，这是……”
“别写了。”
“明白，少尉。”
我把正在写的东西也扔进了火堆里，随后背着手站到他的背后待命。
要是光看这段对话，我一定和个小女生一样窝囊。
但其实这已经比我被人们叫做花花公子的时候的那副样子好多了。
我好歹是有着不亚于他的体魄，身高也和他差不多，就连皮肤也是他比我的还白。硬要说的话，就是唯独眼神和长相，他比我要更冷酷和残忍一丢丢。至于语气，这只是军衔带来的压迫感。实际上我并不服他，也不喜欢他的作风和方式。
“卡尔顿，你刚刚在写什么？”
“报告长官，遗书。”
他点点头，背对我继续说:“写了什么呢？”
“报告长官，我认为您没有权限了解。”
“卡尔顿，现在情况特殊，我方已经陷入困境，并且已经无法联系到军衔不低于我的军官。所以，我就是规则。说吧。”
“是。我给我父亲留了遗书，让他……”
“你父亲啊，那没事了，我不问了。”
“是。”
他又无趣地走回了帐篷，摸出了打火机，点了一根香烟。
“对了，我顺便问你一下，米娅怎么样了？”
“情况很好，以及她向您抱怨吃的不够。”
他一下子拉了一副黑脸，在脸上刻了“你说什么玩意？”这几个大字。然后，转身看着我，弹了弹面前冒热气的茶杯。
“什么？她还不满意？！”
“是的。”
他听完，扶着额头低沉地点点头，拿起了笔，在地图上标记出了好几个点。
“罢了，我想办法……找点需要的。你先在门口等着，我一会安排你。”
我从墙上取下一把枪，平静走到门口。
外面已经开始变得有了一点生气，那些士兵终于还是忍耐不了严寒而强撑着身子，去拾捡柴火。
有人甚至已经拿起了工兵的遗物，把明年春天才能开的车给打穿，把能用于生火地所有东西都取了出来。
大概不久，就会有一堆篝火，和一堆围着篝火取暖求生的人。
“少尉，我有一件事要问。”
他抽了一口烟，又慢慢地吐出，毫不掩饰自己的冷漠。
“说吧，卡尔顿，你有权知道。”
“请告诉我为什么，我和您，米娅得到的明显比其他人多。食物，武器，衣物……”
“哦？卡尔顿，你说说这三个人都是什么呢？”他说着，继续在地图上涂涂画画。
“医疗兵，少尉，通讯员。”
“不，不是这个意思。”
“您的助手，您，您的前女友。”
“更不是这个意思。”
“报告，我不知道。”
忽然，他嗤笑了起来，哪怕什么都不说，我也明白他是在嘲讽我的不解。
“卡尔顿，你应该知道，我们只剩你一个医疗兵，和米娅一个通讯兵。”他说着，把地图重新收起来。“就算现在药物短缺，信号一直接收不到，你们也是必不可少的。”
“你是他们的求生，米娅是他们的希望。为了活下去，你必不可少，而只要米娅还在正常工作一天，他们就有可能听到令人振奋的消息。”
“那，您呢？”
“我是恩赐他们求生和希望的人。”
我转头看着正在为燃起篝火而开心的众人。看着他们一脸温柔地关照着米娅，我不明白，真的完全不明白…
正当我在想事情的时候，米娅朝我这边挥了挥手，拿着一个不大不小，被别人揪了好几块的面包小跑了过来。
她总是这样，怀着一种脱节的乐观，挺着她小小的胸膛和一头银色卷发，成天没谱地四处乱跑。
“哟！卡尔顿，早上好。”
“米娅，早上好。”
随后，她轻轻扒开我，冲帐篷里面大喊“我联系到一艘战舰了！”
“啊，希望来了。”沃夫帕高兴地说道。“把那玩意交给我，然后出去吧。”
随后，米娅把她的背包留在了桌上，然后毫无压力地走了出来。和我不同，她永远只需要完成了自己要做的就可以去休息了。
一开始，她本来想去玩雪，或者直接去睡觉吧……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和我并肩走了几步后，她突然向我俏皮地搭话。
“卡尔顿，你看上去不大好啊。”
“不，我还没事。”
我懒得搭理一个和我的任务毫无关联的人，更不想招惹一个女人。做完了简短的礼貌性回答，我就坐到了他们的篝火旁。
“卡尔顿——？”
“你没看出来吗？沃夫帕他已经陷入绝境了。”
“那他也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
她皱着眉头，傻傻的冲我一笑，就好像这件事本来就是这样。
我看着这天真无邪的脸，心里有什么埋藏已久的东西被引了出来。那种东西，我自从第一次遇到米娅就一直能感觉到，但时至今日，我仍然没有搞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你和沃夫帕…？”
0
“卡尔顿，别把我和那个家伙相提并论。我和他仅仅谈了几天，连手都没有碰过几回，他家伙一定是个gay。哼。”
“这样啊……”
“但这个不是原因。我告诉你，那家伙完全不在乎他人怎么想！他就喜欢把自己地意愿强加于别人，让别人按照他的方法走下去。”她说到这里，发脾气似的冲火堆里扔了一根筷子细的木棍。“我和你和他认识也不算短了，可我那几天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哈哈……” 我不知道为什么，傻傻地笑了一下。
篝火正在燃烧着，但很快又将要燃尽。于是，那些士兵又沉默着踏进了雪地。用好不容易得来的体温，继续去找这冰天雪地里找柴火。
很快，就剩下了我和米娅在微小脆弱的篝火前烤火。它已经很难再让我的体温升高了，但我还是更愿意坐在这里，而不是沃夫帕的火盆前。
“卡尔顿，等战争结束了，你要做什么。”
“稍作歇息，回归，继续战斗。”
“可怜，的，孩子啊！！” 她敲了敲我的钢盔。
“你呢？有什么远大的理想？”
她忽然哼哧哼哧地笑了起来，然后拿起了几个玻璃瓶。“看好了！”说罢，她像是玩杂技一样把那几个瓶子甩的天花乱坠，不由得让一旁的士兵隔着手套给她鼓掌。
“等到回去，我就继承我爷爷的小酒馆。然后用我的退役补贴好好修缮一下……嗯~一定要和古代国王的宴会厅一模一样，要有晶莹剔透的石头，要有优雅华丽的灯，以及一个我专属的储物架！然后，我要和每一个来喝酒的人聊天，这样，就再也没有人可以说我笨说我见识少了！然后，我喜欢的人，一定，一定！就会亲自在我酒馆面前单膝下跪求婚的！！！”
在她这么一长串发言后，我似乎被稍微感染了一点，不自觉地微微笑了一下。
“犯你妈的花痴呢？”
沃夫帕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米娅的背后，一脸嫌弃地哼了一声。
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好起来的。似乎就是沃夫帕提了一句，然后米娅就同意了。但似乎他们完全没有情侣的样子，反倒是在我面前还特意保持了距离。
“行了，我已经与那艘战舰获得联系了，他们愿意给予我们帮助。今天晚上，你们两个，拿上对讲机和随身物品。去这个位置待命。”他说完这段简段的话，就把地图塞给我们两个，自己又回到了帐篷里面。
“好。”
“是！”
我们两个这么答应了一声，然后继续坐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
米娅突然楞了一下，用手指绕着头发说。 “我刚刚又想了想啊…我也有可能回不去了。”
“在小说剧情里，这么想着的人大概就会死。”
“但万一，万一呢？！”
“这下一定会死了。”
“死卡尔顿，别咒我！”
“哼哼…”
我冷笑了一声，开始考虑接下来该怎么怎么办。沃夫帕我再了解他不过了，他用一张敌人防御分布，就准确地算到了敌人的避难所就在那里，只要能攻进去，就……
等下…为什么我们要去那里待命？
莫非……
“米娅…你知道他说的“帮助”是什么对吧……”
“不知道，在那之前我就已经把沟通权转移给他了。”
“真的？”
“嗯。”
我从不会，也不想怀疑她。我宁愿被她骗，也不愿意日后无法相信她。她不会骗我，一定不会。只要这么想着，就不会有所谓的欺骗了。
所以，只要她这么说了……应该不会错了。
“沃夫帕他有可能会走极端的，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大概不可能活……”
“不，不许说了。你一定能平安回去，回到酒馆里喝上“遗物”（据说是她家的家传招牌酒）。”说着，她用一根手指挡住了我的嘴，自顾自地讲起了大道理。“卡尔顿，战斗还没有结束呢，严冬（冬季可以毁灭一切毫无准备的生物，而严冬，就是冬季最可怕的一两个星期。如果到了那时，我们仍然还像现在这样，我们除了死没有第二种选择。）马上要来了……到时候，大家都需要你，你会忙地不得了的！等到了春天，大家都能顺着我们之前钓鱼的河继续走，继续活下去，你的战斗才算结束呢。”
我感觉到了，她有那么一些不对劲。她的笑容竟然有了一丝悲伤，她清澈见底的眼睛里居然有了一些对我的警惕……
“你会被骗的，米娅。”
“才不会——我敢和你打赌！”
“要是你真的被骗了呢…”
“哈，我就把我家的酒馆给你，然后随你怎么办。但要是你输了，你就要自愿去学调酒，去给我当调酒师，然后一分钱也不可以拿，就在那里调一辈子酒！”
我有些难以理解这个该死的赌，于是无聊地低下头查看篝火。但为了打发她，还是点了点头。
“卡尔顿，你发誓。”
我这人最讨厌的就是承诺别人，因为承诺了就必须要做到。但命运总会把你推向无法回头的窄门，让你没有一点办法实现自己的承诺。
“嗯，我发誓。”
“嗯，好！”她莫名其妙地抓住了我的手，又傻兮兮地朝我笑。
面前的篝火仍旧在噼里啪啦地响，突然，一个火星朝她脸上飞来。我这才忽然回过神，伸手过去挡住了那个火星。
“卡，卡尔顿…？”
“没事，一个火星。”
“啊…哦，谢谢…”
“好了，你在这里等着吧，我去看看其他人状况如何……”
而后，我站起身来，拍了拍我和她身上的雪，然后拿起已经烧开的热水，一步一拔地走向了其他帐篷。
她默默地坐在原地，没有了往日的活泼，竟有了一丝沃夫帕的深思时的高深莫测。
无论是什么，只要让那个笑容消失了，让我唯一的慰藉消失了……我就一定不会放过……
我暗自做好了决心——为米娅赴死。
战争丑陋，残酷，但能带来美好。如果战争连这样美好的笑容都不允许存在…… 那战争对我就毫无意义。
远处，一朵没有来得及凋零的花正在冰里等待着春天的死亡。
“你将在获得希望的那一刻绝望地死去。”
——【莫恩格尔】
我突然想起这么一句无聊至极的话。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