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子就像呼出的哈气一样,轻飘飘地就消散的无踪迹。
转眼,就要到了冬至。
这几个月来,孝霖姬的精神状态反而出奇的好,心情也不错,就算仍然被圈在这小院里,也依然比之前要有活力的多。
下人们都看得出来夫人最近心情不错,于是小院里,也难得像之前一样,不再是那样的死气沉沉,多了许多欢声笑语。
“夫人最近怎么对这种玩意儿有了兴致。”清棠有些担心她拿剪子伤到自己,可又见她兴趣盎然的样子不忍阻止,一边手把手教她怎样把这灯笼花弧度剪得更加圆润,一边又开始絮叨了起来。“这明儿天就更凉了,希望能下场雪啊。今年若是下得了雪,来年定是水满江的,那明年定不缺了雨水,处处都要花好果圆,稻穗一定压地满当当地,家家户户都拿个好收成过一年好日子哦。”
她灵巧粗糙的手一会功夫便剪出来一只谷穗满仓,“前年闹蝗,去年大旱,今年好不容易算是老天爷可怜赏口饭吃,却哪想又要打起仗来,流寇匪祸,税又格外的重。我家两个弟弟,原本打算今年娶亲,没得聘礼足称,两门亲都给退了,我那老父亲,求我给钱,可我都赊了一年的月钱给他们了,还是不够。”
清棠急促的笑了一声,说不出的味道,“大弟倔硬,听人说从军钱多,打几场仗就能拿到钱儿回家娶了他惦记的老家三妞,也不跟家里说声就走了,到今儿都没个信。二弟惯怂又贪馋,去跟人赌钱儿,叫人剁了条腿当了,还落下了病根,听人说起那大疮满床的流脓水。眼看家门就这样绝后,我家那老父亲气病在床,不过倒是利落的很,没过七日便没了,都没挺过去,也没给家里添啥麻烦。”
她听得有些愣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了。
可清棠反而是极平静的,几乎是平静到异常了,是一种比麻木还要让人心惊的平淡。她挂着点笑,手里还没停下活计,拿着剪刀在猩红的编织绳上来回翻飞着,嘴里絮絮叨叨地,像是促狭着一个自己早就看不惯的妇人,数落着她家的家常理短,说得根本不是自己那样快活解恨。
孝霖姬终忍不住:“你怎么不告诉我?”
“哈哈。”清棠短促爽朗的笑了一下,“我告诉您这些干啥子哦。您是夫人,是夏油将军的夫人。我是个啥?我家里那些人是个啥子?值当夫人去操这个心,那我可就犯了大罪了。”
“这怎么能叫犯了大罪了呢?若我知道,我多少也可以帮上一些忙的啊。”孝霖姬辩道。
清棠手里停了下来,有些奇怪地看向了你。“夫人,您不会是认真的吧?”
见她毋定的表情,清棠爽朗的笑容变得复杂了许多许多。她沉默了一下,在笑声中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夫人,我一直知道您是个大善人。但是,您……”
她最终没有说出那个形容词,话锋一转,从满桌的剪纸堆里找出两样来,一只背着筐的小老鼠,一个住在宫殿里的天照大神。“您就像是这宫殿里头住着的卑弥呼女神,我呢,就是这样的老鼠。您一睁眼,见到的便是日月星辰,与您为伴的也是天宫里头的仙气儿。您觉得日月星辰平常,仙气儿平淡,可我们是活在地上的,日月星辰够不着,仙气儿吃不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