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第四 其六

秋中时，家丁给孝霖姬带来一簇没有开刃的箭，听说是朝廷里新打出的一批要送到北疆上用的样品。她仔细看了一 眼，先是不敢相信， 半晌想起神代织说的话，久久放下箭，给了那家丁，便起身准备回屋，可是身子一晃，差点没站住，得亏清棠扶住了她，她才站稳了，让她搀着她回了房。

　　清棠虽聒噪，但也不傻，可仍很关切地忍不住问了句，“这将军这么久不来看您，给夫人送个这破箭什么意思？”

　　她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热水，才缓过神来笑了起来，说了句她摸不懂的话。“神代小姐说的对。”

　　那新一批的箭，孝霖姬看得分明，仍是旧方子里打出的铁。

　　换句话说，她拼死交到朝廷手里的精铁方子，没用。

　　再换句话说，死了的三池兄妹，还有其中为此事死掉的那些不知名的人，为此事付出心血的伏黑府……白白付出，白白死了。

　　这死水一样的乱朝，终仍是波澜不起，仍未有任何改变。

　　孝霖姬以为——

　　她以为自己做了这么了不起的一件事，能阻止了那精铁方子落入帘绘手中流落江湖，可以避免那么多家破人亡的残局，也可以让大和民族武装更精良，杀敌破快，固稳疆国。

　　然而。

　　然而。

　　这一切，在某人绝对的实力面前，似鹅毛浮水，微不足道。

　　不用言语，不用分说，他只用将答案送到她眼前，告诉她——

　　在他夏油杰的手中，她一切的努力，不过如此。

　　神代织说的没错——他夏油杰从来不会犯错，要害得人，她也帮不了，要杀的人，她也救不了。

... ...

　　神代织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事没事朝孝霖姬这里跑。清棠并不喜欢她，总说她狐狸精，替孝霖姬不值，替她怨愤。她反而倒是无所谓，她养她的花，种她的菜，画她的画，只当神代是一个有些聒噪的空气。孝霖姬不赶她走，反而好像加助了她来这里的频率。时间久了，她发现她比清棠也差不了哪去，神出鬼没地，来这蹭饭，和孝霖姬讲些有的没的。

　　清棠是个胆大的，其他丫鬟不敢顶撞神代织，只有她呛神代织。孝霖姬也不掺和，两不相帮，就静静地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吵闹。

　　不过神代织到底是夏油杰身边的人，比清棠的消息灵敏了不少。

　　于是孝霖姬可以听她说——

　　夏油杰今日又得了什么圣宠……

　　夏油杰又在朝上把哪位和他平齐的幕府将军给怼了……

　　夏油杰见了哪个姑娘和哪个姑娘，那姑娘多么美……

　　说夏油杰又和谁家谈了什么生意，又和什么社寺的某位密谈了……

　　又有人献了什么美姬给夏油杰，得宠的不行，日日夜夜腻在夏油杰身旁……

　　说夏油杰又得了什么术式习法，日日练着，半月就入了门，不愧是奇才……

　　说边疆战事纷纭，夏油杰怎样怎样设计破了敌袭……说蛮人虾夷人密谋什么，夏油杰派人怎样与之帷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