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第一 其二

孝霖姬印象里，很久没有和夏油杰散过步了。

　　可散步，怎么算散步呢？

　　是像刚认识时，他作为一府的将军却总碰巧偶遇她，然后带她纵马行街，去很多新奇的地方？还是像她总被拐出朔间府，去北山喝酒埋酒，去街上吃糖葫芦？还是说，后半夜偷偷溜出朔间家，爬进夏油幕府的墙，特意找他借着调查什么的名义去和他在夜里散步……如果都不是的话，那是不是特指，再后来孝霖姬可以直接光明正大地站在夏油幕府门前，喊着夏油杰的名字，点着他的名要他去什么地方呢？

　　而不论哪种——

　　朔间孝霖姬都很久没有和他一起做过了。

　　自婚后，一周，半个月，一个月，还是她自己也说不清了……

　　她坐在亭里吃着糕点，忽然有些噎着了，鼻头泛酸。

　　“明天我不想吃这个了，不用让绪方大人特地来送了。”

　　“可是夫人，绪方大人说这是您最爱吃的……”

　　“我腻了。”

　　她站起来，拍拍手。

　　圈在这夏油幕府两丈高墙之内，她也腻了。

　　翌日，她去找了绪方苏我。

　　“姑娘……夏油将军他出了远门……”绪方苏我面露难色“估计这两天是回不来……”

　　“多远？”孝霖姬笑出来了。

　　“……离这儿，有个两三天的路。”

　　“他出远门不带你啊？”孝霖姬语气仍是轻快，和没心没肺的平时一样，这倒叫绪方苏我愣住，哑在那了。

　　孝霖姬倒是善解人意，转身出了门，轻飘飘留下一句“成，我知道了，那我不等他了。”

　　活了十几年，竟一时间不知道，一个人该如何晃过白天，明明曾经和夏油杰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总感叹白日何短短。街上人多，楼狭路长热热闹闹的街市里，初春本没那么炎热，倒叫她走的有些冒汗了。

　　她随便寻了家茶摊坐下，要了一大碗茶，一边喝一边看，看这万丈滚滚的喧嚣红尘。

　　桥上人来人往，桥边小孩摔倒，他阿娘给他买了串糖葫芦，他便敛了泪水，吃着糖葫芦吧唧嘴，夸着糖葫芦真甜，抱着阿娘的腿咯咯笑。

　　她收回了视线，咕嘟咕嘟把茶喝光了，起身离开。

　　在城北那家买了蒜蓉馅饼，在城南家换了二两银子在酒楼一个人大吃一顿，又寻了家听歌舞伎咿咿呀呀挥舞扇子押着步子小步走着唱戏，天很快就黑了。

　　孝霖姬回到桥边买了串糖葫芦，小贩很好心，看她那副落魄模样给她挑了串又大又红的糖葫芦，亮晶晶的糖衣在灯火下泛着光，孝霖姬咬了一口，心道那孩子还真是会骗人，这糖葫芦一点也不甜。

　　没有甜到可以让人不哭，也没有甜到让人一下子就笑了。

　　可是以前有过。

　　以前夏油杰无数次偶遇她给她带的酸枣，被他拐去北山喝的又苦又辣的清酒，在街上买来的糖葫芦，在半夜翻墙去夏府摔在地上吃的那一口土，光明正大在他家府前叫嚣，他让绪方大人备好的糕点。

　　以前跟在他身后，贴过他发丝吹来的风是甜的。

　　以前在北山纵马埋酒，他别在她耳边的花是甜的。

　　以前在烟花灯市下，那轮圆月，是甜的。

　　以前……

　　这些，都是甜的。

　　也都是甜的过这颗糖葫芦的，能让她笑出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