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Chapter 14 浴火

【德拉科】

夜枭在渺远的地方发出古怪的叫声，像是指甲在玻璃上摩擦。天空已经彻底陷入荒凉的黑，毫无破晓的预兆。空气冷得抽人心窝，唯有壁炉的火光偶尔噼里啪啦。

达芙妮出去消磨痕迹了，她需要把所有的流言蜚语扼杀。

德拉科坐在阿斯托利亚的床前，盯着她的面孔。周围安静地没有一丝活气。德拉科忽然有一种奇异的错觉，阿斯托利亚可能已经离开了这里了，去了一个干净纯洁的地方，被幸福所笼罩。甚嚣尘上皆成浮城往事。

德拉科鬼使神差地从一侧的衣服里抽出军刀，扎上去，扎上去就完美了。妖冶的曼珠沙华啊，请把你最珍贵的迷乱赐予我吧。结束以后，我和她一起去见上帝——不，我们会抵达天堂的。

想侵犯，想占据，想犯下如出一辙的罪行。

湿漉漉，湿漉漉，湿漉漉！

欲望像火烧一样把他掠夺，现实像冰窖一样饥渴难耐。

“德拉科。”少妇夹着一身的风尘走进屋子，异样地瞥了他一眼，“你在做什么？魔药都熬好了。为利亚负责，你的忘性还真是大。”

他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了，浑身一颤。我在做什么啊？我在想什么啊？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欲望？不不不，这不是我该做的……不是！他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发现只是达芙妮，那种彻骨的疲倦再次袭上心头。“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是弗兰克。”达芙妮把貂皮斗篷挂在衣架上，懒懒散散地在雕花沙发上坐下，点了一根烟，“知道你溜回来了，说是要交代你父母遗嘱的一些事。”

“我这就去。”德拉科有点迟缓地站起来，他这才发觉脚下虚地很，让他不得不跌跌撞撞扶着墙往外。他看见达芙妮欲言又止，便抢先撂了话，“我呆不了多久的，不然西奥多得为难了。”

达芙妮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从这灵魂中刨出什么真实来。但颧骨上的皮肤只是抽动了一下，并没有多话。

又到了马尔福庄园。

好久没来了，他像是走进了一场梦，梦里他双亲俱全、衣食无忧，随心所欲、纨绔不羁。然而眼前树木稀疏、禽鸟寥落。所有的东西好像都蒙上了暗淡的灰黄，像是被发旧的老胶卷冲印过，变得虚幻朦胧。

“小马尔福先生一如既往的大架子啊。”台阶上是弗兰克肥胖臃肿的身影，他旁边还有一个面露凶光的女秘书。德拉科眯着眼睛看了一会，也没认出来，女秘书大概是新人。

“是我消息闭塞了。”德拉科盯着弗兰克上身那颗即将要崩掉的扣子，忽然觉得自己的胃攥成一团，恶心地几乎要吐了。但他忍住了，冷静地用那古老的钥匙打开了大门，“请进。”

弗兰克进了屋，竟然反客为主地点起了灯，德拉科看了他一眼，弗兰克油滑地笑起来，“怎么？小马尔福先生不喜欢我动手动脚吗？”

“我没说。”德拉科冷淡地往里面走，用魔杖把座椅清理干净了，有点僵硬地坐下。

“我看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弗兰克狡诈地笑，“那又怎么不知道，主人也不喜欢别人没经过允许就对他的东西动手动脚？”

“你说什么？‘他’的东西？”德拉科觉得胸中窜出一团火，顿时就清醒了，“这里是我家！马尔福庄园，你看不见吗？！”

“你以为今天的遗嘱司在主人手下，还和以前一样吗？”弗兰克依然笑，“主人说过了，遗嘱里的东西就是他的东西。今天我不过是替他拿回所有权的。”

“我父母的遗嘱都不算数了？！”德拉科刚想争辩两句，手里的钥匙已经被飞来咒顺走了，女秘书用了一个锁腿咒，他被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大理石的地面冷得皮肤麻木，又是那种彻骨的疲倦。该死！

德拉科抬起头，弗兰克索性撕下了面具，是阿米库斯•卡罗，而那个女秘书自然就是他的妹妹阿莱克托•卡罗。

“你们卑鄙！”

“卑鄙？整个英国，没有哪个家族比你们马尔福还能两面三刀。”阿米库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一只玩弄老鼠的猫，“卢修斯•马尔福身后的这笔遗产能用作食死徒的招募，那也是梅林给他的荣耀。”

“哥，跟那个小屁孩费什么话，赶紧办了。”阿莱克托及其不耐烦地在别墅里乱转，没一会就把一堆看上去像是古董的东西堆到了地毯上。阿米库斯蹲着，眼里泛出贪婪的光，“你说这点东西要是卖给铂金-铂克能赚多少？”

“那老家伙贪地很。”阿莱克托冷酷地说，“还不如弄给那些麻瓜蠢|蛋，趁着汇率还没改先弄点加隆当私房钱藏藏。”

“那这些呢？”阿米库斯扔过来一堆照片，“说真的，看见卢修斯我就想到在阿兹卡班蹲的这些年，真他|妈|的不值！”

“这又不值钱，烧了得了。”阿莱克托踢了德拉科一脚，把他踹到了墙角，挑衅地说，“你说对不对啊，小|鬼？”

身上又热又凉，气压仿佛低得不像话。脚又抽筋了，一丁点也动不了。德拉科靠在墙上，有气无力地讥讽，“我操|你|妈啊，娼|妇！”

“熊熊燃烧。”阿米库斯看都没看他就念了咒，火光之中的卢修斯和纳西莎惊慌失措，然而被困在一张照片上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一个又一个面目全非。

“爸爸？妈妈？”德拉科喃喃地念，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暗淡下去了，“对不起，我什么都办不好。”

名声、金钱和自由。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真是赔地一败涂地。当初你们以命换命，现在大概会后悔吧？后悔自己生的儿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吧？恨他一无是处却自以为是吧？

“把马尔福字样的东西统统都拆了，主人吩咐的。”阿莱克托在那边大着嗓门乱叫。

“别。”德拉科眼皮都落下来了，头好像要爆炸了一样，好痛。好像还有一个自己在走过来，他低下头朝自己冷笑。你真是个懦夫，你什么都不行，你怎么不去死啊？去和这栋老房子陪葬吧……

“把那个小屁孩拎过来。”阿米库斯粗暴地动手了，德拉科觉得自己像是一具断线的木偶，仿佛是从枯败腐烂的深井里给强硬地拽出来了，但至少是出来了。灵魂好像不附在躯体上了，空虚地像是幻觉。

“地下室的入口在哪里？”阿莱克托威胁地说，“快说，不然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德拉科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胃酸泛上来了，什么都不想说了。

“小子，不说是吧？”阿米库斯掀起他的袖管，狠狠地按动了那个黑魔标记。他身上立刻像是火烧一样，细胞像是从骨髓里一点点爆破、腐烂出来，之前所有的痛楚一点都比不上眼下这一分钟的。

“在爸爸的书房下面。”他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阿米库斯终于放了手，灵魂似乎是因为害怕这滚烫的灼烧，又回了躯壳。他跌跌撞撞地跟上去，只听阿莱克托还在计划，“军火都搬出去，照着以前水牢的样子整一整。”

“那边客厅还是弄成会议室，”阿米库斯接着说，“然后把厨具换成刑具，那几只白孔雀去喂蛇正合适。妹妹，还有什么吗？”

“还有这个小屁孩呢。”阿莱克托看了德拉科一眼，把魔杖在手里转了好几遍，才终于说，“想让他去前线待几天，好好调教调教这大少爷的体质，反正现在缺人。”

“那他死了怎么办？还有一竿子事没办呢。”

“死了就死了呗，反正卢修斯死得突然，这会估计那小屁孩也不知道多少交易。把账本找出来要紧。”

地下室里大火烧地正旺，几个世纪的积淀毁于一旦，四围露出焦黑裸露的墙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