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青蚨与残骸（四）

“年轻人随手关一下门。”

年迈的她摇摇晃晃地起身，朝着床边走去，她在一个夹缝里拽出一个破铁盒，盒上被灰尘密布，没有一丝空隙。

老人又艰难地坐在了床沿，岁月无情，在她的脸上画满了痕迹，两鬓斑白，连眼神里都略显空洞。

也许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太久吧。

她细致地吹去盒上的灰尘，很长时间没有打开过的铁盒倔强得如同顽皮的孩子，不肯撒手。老人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它打开，只闻咔哐一声，里面有一本厚厚的本子。

老人小心翼翼地将它拿出来，翻开，纸张破旧，但里面的每一笔都被保存得很好，看看满页的字仿佛是一种跨越年代的窥探。

慕瑾在一旁伸过头来看，那些有规律的字体三三两两，一旁还标注了日期和数字。她没明白这是什么，老人为何给他们看。

慕瑾这是？

“这是名薄，外面的墓碑和这本名薄是相连的。”已老的她说起话来有些不利索，但还是缓慢地说起了这本名薄的故事。

那时候还是战乱时期，沙场上的鲜血染红了天际，残阳似血，照耀着遍地的尸首，但因为不知何时何人带来了一棵小榆树苗，种在了离城不远的山坡上，后来战乱仿佛一夜之间经历了什么似的便平息了，人们便将它认作他们的守护神，也年年到树前投铜钱许愿，城也改了“铜州”这个名字。人们都认为它守护了他们，所以他们也要守护它，于是便会让一人住在这个小屋里守护着它。起初想来的人很多，渐渐的他们不再想来。而名薄里的名字便是这世代守护人的名字。

慕瑾那这个数字是什么意思？

“多少岁埋在这里的。”老人的口中带着冷漠，仿佛那些数字就应该是他们的归宿。

慕冷天呐，这都这么年轻就没了，啧啧啧……

慕冷也凑过来，看着老人翻过一张又一张，满脸惊诧，可老人的却满不在乎。

“他们自己的选择。”

慕瑾后来为什么都不愿来了？

“死的人都太年轻，一个人们会觉得没什么，个个都这样让他们觉着来到这里便是送命。”老人眼里满含惆怅，用手抚摸着古老的字，叹一口气。

慕瑾可我见您……

老人懂了慕瑾的意思，可自己本也不属于这里：“我本来没有申请来这里的。”

老人低下头，目光停滞在了最后一页的最后一个名字上，她笑了笑：“我是替我儿子来的。”

“他本就不听话，可偏偏会来这里，让我不敢相信，后来听到他的死讯我难以忍受，我总想着这里怎么会一次又一次要了人的命，于是我来了，亲手将他埋葬在了离这里最近的一块地，我痛哭流涕却也换不回来他。”老人回忆着伤心的过往，仿佛就发生在昨天，眼里闪起泪光。

老人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了，抹去眼泪平复心情后说道：“可我活了这么久还是什么也没发生。”

慕瑾为什么？您知道您儿子是怎么死的吗？

“完全没查出来，只是说是停了呼吸，我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埋葬他的时候了。其实是发现了什么的，但是以为那只是他染了什么小病，没就没再去管。”

慕瑾发现了什么？

“他的胳膊上有铜金色的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