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汤姆第二次化出虚影已是半月之后，头一回时耗费太多魔力，他硬是养了半月才缓过劲来。

彼时，黛玉独自执着花锄在院里打理花木，看见他来，气不打一处，便道：“啐！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狠心薄意的，今儿怎得愿意下驾到我这里？”黛玉半月不见汤姆的人影儿，往日记本上头写字亦不见回音，心焦难安，黛玉晓得他魔力不稳，担心好一阵子生怕他出事。无奈之下只得躲到自家院子里面消解愁绪，忽然又见汤姆同上次一样凭空冒出来，一时间半是惊喜半是埋怨。

好在里德尔先生慢慢也习惯了这种独特的东方语言逻辑，一方面陪着罪，另一方面同黛玉解释了前因后果。

眼见黛玉由怨转忧，绞着帕子掩了嘴，半晌又道：“那你日后还是少些显形出来为好，省的平白受这苦楚，你我用那本子讲话也是一样的。”

汤姆暗笑这姑娘又是心软了，如此好骗倒是无需他费劲功夫卖可怜，道：“嗯，我晓得了……黛。”

黛玉听他这么一叫唤，不禁面上一热，颇有十分羞恼地呛道：“你莫要以为我不晓得‘die’在你们那儿是死的意思，却是非要省了那个‘玉’字，听着怪不吉利！”

“但我亦听闻‘黛’在你们这里是个挺美的名字。”他也无有愠色，仍是笑得春风和煦，极为真诚地夸道。

黛玉“噗嗤”一下被逗乐了，忍不住酸他：“这你又晓得了，那书上斗方大字你又识得几个？”

“纵是我一个字也识不得，那也不会忘了姑娘的……芳名？”

自他同黛玉学了些汉话，他便总爱用些这里的叫法逗她。黛玉起先随了他去，却是自己一点出息也没有，回回叫这人得逞。

“你这人惯是会浑说的。”黛玉说不过，索性抛下一句。

片刻转念又道：“像你这样时不时化个影儿，那等你彻底从这日记本里头出来又是几时？”

汤姆摇头也说不知，但想是要费些时日。

“爹爹已是允了我去英格兰念书，年中便走，从现在满打满算还有四个月，路上还要再耗两三月。只是待到了英格兰，我便是顾不到你什么。”黛玉满心愧疚道。

“英格兰？你在哪里念书？”汤姆一顿，脑海中浮起一个猜测——倘若是在……

“大底是个叫做霍什么兹的学堂罢，我亦不大清楚。”

“霍格沃兹？”

“应是了。”黛玉答，“说是想要收一个什么华夏的交换生。”

“这学堂你熟悉么？”黛玉见他神色有变，问道。

“自然熟悉。”转眼之间汤姆又换作平日里一副温润模样，“那可是我亲爱的母校。”

她一向敏于察人，半月下来怎么不晓得她这汤姆是个心眼多的，远远不像是他看上去那么规矩的人。只是从未有过要害人的意思，她也便是随了他去。如今朝夕相处下来，情谊是要顾的，却是猜不透他又有什么主意。

黛玉心下长叹一声，约莫晓得汤姆是想她带他同去学堂的，揣着什么心思她倒也不乐意再去琢磨，如今汤姆在这本子里头总不能惹出什么动静。再者，英格兰她人生地不熟，有汤姆在也好歹有个照应。

“那便与我同去罢，只是千万记得不要现出形来让人家瞧见了。”黛玉叮嘱道。

临走时，紫娟雪雁两个丫头在门口哭作一团，道是自家姑娘不会照顾自个儿，在外头也不晓得谁来仔细伺候着。今儿人来得齐，反倒是她那个惯爱粘人的表哥没来相送。爹爹私下说是没告诉他，生怕他又是犯了痴病，要寻死觅活的，闹得老太太不消停，索性瞒着，也省的扫了兴致。

黛玉称是，同一行人道了别，拎了行李，转身上船。

渐渐远了岸边，黛玉不由的浮起一股子痴意来——一别经年，如今千恩万谢地去，此后可亦是千恩万谢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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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ter……

黛玉（瞅着日记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