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示海潮宴的信物后,一行人成功进入了京城,也通过问路找到了海潮宴的房子。
这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四合院,麻雀虽小,却一应俱全。而且这里有三个房间,大伙总算不用全住在一个房间里了。
大家将屋子大致打扫一番,便让木梓先选房间,她懂事地选了最小的房间就进去整理行囊了。剩下的两个房间一样大,他们商量过后也各自选好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今天赶路打扫忙活一天,大家也累坏了,洗漱完毕都各自躺床上休息。
只是总有人会失眠。
言律睡不着,又默默地溜出房间爬上了屋顶。只是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星星反而看不见一颗,无聊之际,他想起今日路过酒肆时闻到一股熟悉的酒香,久违的酒虫忽然就被勾出来了。
在海潮宴时,师傅与他们时常在一起饮酒,偶尔也会大醉一场,自从出发前往京城后,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碰过酒了。
这么一想,言律就打算偷偷溜出去买酒。
他记得路怎么走,悄无声息地出门后,便按着记忆中的方位去寻那酒肆。
只是没走多远,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就叫住了他,“嘿,你出门带钱了吗?”这语调轻快,声线却有些低哑,算来这是他第三次听到她的本音了,不用想也能知道是谁。
言律回头,便看到一抹几乎与夜色融合的人影缓缓落到他跟前。
她不仅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裙,头上还戴着黑色的兜帽,把下半张脸都遮住了。
“你穿成这样……是要去杀人灭口?”言律神色不变,亦是习惯性地开口即捅刀子。
穆芷一愣,旋身便快速将外衫脱掉反过来穿上,轻薄的兜帽向后一扬也成了一个纱质的头饰,正好她戴着额饰,与头纱搭配竟也很相衬。而她长了一张略显瘦削的鹅蛋脸,杏眼大而圆,却因上扬的眼尾反而多了几分魅惑;眉骨立体,鼻梁纤细高挺,整体看起来还真有几分西域女郎的味道。
只是她的唇色却很苍白,言律张了张嘴,话才到嘴边,穆芷已经抢先开了口,“谁说我要杀人,我是来找你玩的。”
“你这样出门,不怕被看出来么?”看到她眼角的泪痣,言律猜她便是守护者本人了。
她的笑容灵动中又带了几分狡黠,“不怕,见外人时我都戴着面纱,没人知道我到底是何模样。”
“那拈花大盗……”他说的拈花大盗便是棋盘镇那群断袖男人。
穆芷依旧是满脸的无所谓,还顺便给他表演了一个当场换装。她做了许多皮囊以备不时之需,作为守护者出现在外人面前时,穆芷会换上一个妖娆的眼妆,眼型也会更加妩媚动人,再戴上面纱,特色明显,可能亲妈来了也不一定认得她是谁呢。
只见穆芷再一扬手,她那苍白的面容又一次出现。
“你要去哪?我陪你呀。”
“我想喝酒,可你喝不了吧?”言律抱着手臂看着她。
她那黑色外衫反过来竟是黛蓝色的,看起来确实不太显眼了,再加上近日来京城的外来人员也不少,她这副打扮走在其中还算常见。
“我酒量差得很,就算没受伤也不会喝的。”穆芷拍拍他的肩膀,也主动拉过他的衣袖往大街上走去,“你有自己想喝的酒,还是我给你介绍一些出名的酒楼?”
闻言,言律便反客为主,拉过她的衣袖继续往前走。
时候已经不早了,但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许多店铺仍未打烊。生怕被人流冲散,言律一直拉着她的衣袖没有松手,直到他们来到一家热闹的小酒馆。
“你在此处等我一下?”言律提议道。
穆芷乖巧地点点头。
于是言律便快步走进酒馆买了一壶酒就出来了。
“你要喝酒赏月的话,我倒是有个好去处。”穆芷兴奋地拉过他的手臂就跑,言律没拒绝,也好奇她会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结果目的地并不远,是一栋离闹市有一定距离的高楼,两人此刻坐在楼顶,坐得很随意。
看着言律撕开酒壶的塞子喝了一口,穆芷下意识舔了舔下唇,“味道如何?”
“怎么?你也馋了?”言律笑道。
“这酒着实很香,我也想尝尝了。”穆芷嘿嘿一笑。
“那也得等伤好了才能喝。”说完他又喝了一大口酒。
穆芷扁扁嘴,只能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这栋楼是隔壁慎思书院的藏书阁,慎思书院是个正儿八经教书育人的地方,所以藏书也很丰富,因此藏书阁建得很高,也成了穆芷看星星的好去处。
夏至过后,白日里已经开始炎热起来,所幸晚风还算凉爽,撩起衣摆发丝时也能顺便带走些许闷热。
“你不是青茸的话,我该如何称呼你?”言律突然开口问道。
“喊我千千就好了呀,大家都是这么叫的。”穆芷眼睛依旧盯着月儿,没有看他,也无所谓地摆摆手。
“你能告诉我……你是不是小穆?”静默了好一会儿,他又忍不住问道。
“若我说你自己猜,你会猜我是么?”穆芷把问题抛回去给他。
又来了又来了,真不愧是太极宗师。嗯,穆芷自封的。
于是言律直接翻了个白眼,又继续喝了几口酒。不过此情此景着实不宜生气,他就着月色慢慢喝完这一壶酒,才语气严肃地看向她,“我们好好谈一谈吧?”
“身世的话,我暂时不想和你谈。”穆芷就知道,他主动跟自己走,肯定是有目的的!
“若有条件,你可以直说。”言律并不打算放过她。
“好哇,条件。”说到这份上,她就不客气了,“你告诉我你记忆恢复了多少,我再掂量掂量,看看能告诉你多少?”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是言律败下阵来,“从前的许多事,我真的不记得了。我父母是谁、我到底是什么身份、我那养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我通通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一个叫小穆的小女孩,我把月下泪送给了她。”
察觉到他说到小穆时的表情,穆芷的神色忽然就冷了几分,“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对小穆的执念,仅仅是为了寻回丢失的记忆。”
“我知道这样对她不公平……”
“其实现在的你,对她已经没了任何特别的感情。你当初对梓妹好,只是担心对方把小时候的承诺当了真,实际上你对小穆只剩下愧疚而?”穆芷打断他的话继续追问道。
静默许久,言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言律,你知道吗?”穆芷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容亦如皎月般明亮,却清冷,“其实今晚的月色很美,但风,却一点也不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