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江厌离接到消息后一路急追，终是望着空无一人的湖面一阵失落。她面带忧虑地回到莲花坞，却见弟弟江澄面色漠然地负手望着廊前的花树，眼中冷厉的光芒让她只觉心惊。

“阿澄、”江厌离笑得很有几分勉强：“你也是来送阿羡的吗？可惜我走得慢了些，没能见到他。。。”

江澄面色冷淡地道：“魏无羡又不是小孩子了，阿姐犯不着为他事事挂心。”说完他便转身提着手中三毒走开了。

江厌离望着弟弟离开的身影想不明白，阿澄为何现在变化这么大？

即便是以前那个口不对心的别扭弟弟，也不会以这么副完全外人的姿态去说自己相伴长大的师兄的；还有以往总是会围着自己撒娇卖乖的阿羡、也从不会不与自己告别一声便悄然离开的。

再加上这段时日来阿羡与阿澄彼此间近乎零交流的疏离，都让江厌离心中不安极了。

——“阿爹！”

江枫眠正指导着弟子们的剑法，回头却见江厌离满面愁容的走了过来，以为出了什么事的江枫眠担心地走了过去：“阿离，你这是怎么了？”

父女两个走到不远处的凉亭坐下，江厌离不解的问道：“阿爹，阿羡他怎么走得这么急？是有什么急事吗？”

江枫眠看了眼女儿几乎溢出眼底的关切：“这个事啊说来话长了些。。。”

江枫眠悔愧地道：“阿离你也知道，阿羡他当年是九岁时被我在街头遇到后带回的莲花坞，可是阿离、你可知阿羡的父母又是于哪一年故去的？”

江厌离回想那年却突然忆起一件旧事来：“可是阿娘与阿爹第一次分居的时候？”

犹记得那时她年纪尚幼，不明白父母因何爆发了那么激烈的争吵，但也是自那之后，家中慢慢的便陆续走了好多客卿长老。

后来她偶然听下人说那些人都是曾经因着魏长泽夫妇的缘故才入的云梦江氏，可为何在他们夫妇离开几年后却又离开，江厌离就不甚清楚了。

只知道自那以后母亲对于门中的客卿便极为冷淡，甚至再有人仰慕江氏之名前来投效她也诸多挑拣，慢慢地便再也无外姓客卿上门了。

“阿羡的父母意外身亡于阿羡四岁——”

江枫眠的话让江厌离心中一惊，她不敢想父亲既然早已知道，那缘何阿羡九岁才被找到呢?

“在你魏叔叔弥留之时曾以讯蝶与我传了一则消息，便是交代当时的境遇以及托付阿羡的事情，那时我一接到讯息本欲立即动身去往夷陵寻他们一家人，可——”江枫眠想到此无力地闭了闭眼。

江厌离已是呆了：“所以您才会与阿娘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若那时您去了阿羡也就不会流浪街头五年了，那么他的父母也不至于如今还暴荒野。。。”

想想这些年，阿羡连光明正大为父母祭拜都不被允许，逢年过节之时他又该是以何等心情去看待他们一家对着先人焚香拜祭呢？而客卿们的陆续离去，也未尝不是心寒于父母对故人的冷待，所以娘亲她才会愈发迁怒于无辜的阿羡？

“总之，一步错、步步错，我以为一时的安宁与平和最终成了这个局面，我既对不起视若手足的长泽，亦对不起阿羡这个无辜的孩子，更是让你与阿澄时时夹在中间担惊受怕。而与你母亲，也并不曾真正地尽释前嫌。。。”如今想来，自己这一生活得也真够失败了！

“不，您已经尽力了。。。”江厌离声音很轻的道：“再多的不是，您终是把阿羡教养得出类拔萃、一表人才不是吗？”

江厌离只能尽量往好了的想，毕竟她再如何心疼阿羡那个弟弟，可她知道这一切的前提也只是因为母亲愿意略退一步。

如今阿羡有了个亲妹妹，不用想她都知道母亲势必不会给其一分的好脸色，而阿羡也必不会放任母亲对他那个妹妹有半分的欺辱，矛盾只会愈来愈深、不可调和。

“日后，且顺其自然吧。。。”江枫眠如此说道。

江厌离沉默地点了点头，清秀的面容上尽是苦涩。。。

魏无羡一路乘舟离了云梦，行至夷陵街头时无意间的一瞥却让他心神一震——那远处素衣若雪、气度雍容的人可不正是蓝湛吗？

“蓝湛！”魏无羡高兴地大声喊道，见那人抬眼望来忙脚下轻快地跑了过去，一路压在心底的沉闷瞬间荡然无存！

“蓝湛，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魏无羡习惯性的抬手便搭在他的肩上，语气亲热地道。

“夜猎路过，你呢？”蓝湛耳际微红地应道。实际上此行却是他特意经过，为的便是想与不知何时会来夷陵的魏无羡试试看能否偶遇一场的，索性结果恰如其愿。

“我嘛，嘿嘿~不如我们寻个地方慢慢说？”正好腹中饥饿的魏无羡指着不远处人来人往的天下居道。

蓝湛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他过于白皙的面孔微一点头，心道这人是出了什么事吗？怎地较之歧山一别、气色反而差劲了许多呢？

“蓝湛，你这次一人出来的吗？去哪里除祟了？”趁着小二菜未上齐之际，魏无羡随口问了句。

蓝湛面色微僵的道：“林州，弟子们已先行回了。”而这已是他在此地逗留的第二日了，本打算再等不到魏无羡便要于明日一早返回云深不知处的。

“嗯？”魏无羡愣了愣，林州与夷陵完全就是两个方向不说，蓝湛他自夷陵再回云深不知处还要多绕几百里路呢！

他心思电转之际，突然忆起蓝湛曾说要帮他一起去乱葬岗寻月见草一事，难道说——

魏无羡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不苟言笑的如玉君子，心中雀跃不已地问道：“蓝湛、你快说，是不是在特意等我呢？”他控制不住地唇角上扬，笑意盈盈的桃花目中满是对方如玉的面庞。

“不是，巧合而已。”蓝湛嘴硬地否认，却不知眼底流露的局促早早暴露了他的心思。

“好、好，巧合嘛我懂、我懂，哈哈~”魏无羡心情美极地应合道，脸上是快把人甜到心底的灿烂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