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夏季异常炎热的午后，褐色头发的少年背着包，站在树荫下。

“请问…你知道蜘蛛尾巷在哪里吗？”看见有人走过来，少年便这么问。大多数人都摇头走过，只有一个提着水果、拄着拐杖的老妇人停了下来。

“哎呀，你迷路了吗？”她关切地问默文。默文摇头，只说是要去蜘蛛尾巷见友人。

老妇人指了指脚下的这条街：“这条街以前是叫作蜘蛛尾巷，但现在叫花园街。你要去哪户人家？”

默文惊讶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抬手比划出记忆中的那栋破旧的公寓楼。那些鳞次栉比的灰暗的房子，细如羊肠的小巷，和如今这条明亮的街道全然不同。老妇人眯着眼睛想了想：“以前是有这样的公寓。这一大片都是工厂的住宅区，因此又窄又脏。我小时候经常要穿过这里到前面的街口买面包，每次心里都害怕得不得了呢。”

“不过，现在这里没有这样的房子，你大概找错了吧。需要打个电话回家吗？你这么小的孩子独自在外很危险啊。”

默文礼貌地谢绝了老妇人，有些失望地再次张望了一下眼前的街道。是西弗勒斯把街名说错了吗？默文突然觉得肩上的背包很沉，不由很不舒服地扯了扯背包带。那里面装着一个坩锅，他本来想当作见面礼送给西弗勒斯的。

从兰格顿庄园一路走到这里着实不容易，但如今也没有人会在乎默文的去向了。自从默文的父母去世，代替他们照料默文的姑父姑妈一家人就如同普通的陌生人。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还会邀请默文去参加舞会或者玩乐。可惜那时候默文沉浸在对死亡的憎恨与悲痛当中，每次都拒绝了。

等到后来，邀请停止，庄园里的佣人也换了新的。偌大的庄园里默文住在最东，姑妈一家人住在最西，好几天都不会照面。

曾经被当作家的建筑物变为了吃饭和睡觉的地方，像是褪空的蝉壳，成为了没有意义的死物。

也就是自那时候起，默文频繁地梦见那条安寂的黑河。它无头无尾，贯穿始终，从容而自在地流淌着。出现在它当中的默文，不过是千千万万滴水珠当中的一滴。

当晚，默文头一次对于进入梦境迫不及待。

这一次他出现在河流底部，站在光滑的河床之上。在黑色的河水中，水流的轮廓是一条条银色的细线，速度极快地错过默文冲向下游。默文逆着河流向上走，一步步走出了黑暗。

他就站在卧室的一端，眼前陈旧的木床底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然后露出一个黑色的头顶。“西弗勒斯？”默文蹲下身。

床底的人显然被吓了一跳，后脑勺响亮地磕在床板上。痛呼声之后，西弗勒斯·斯内普从床底钻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我今天去找你了，“默文还没等西弗勒斯开口便自顾自地说起来，“你是不是说错街名了？蜘蛛尾这条巷子很早之前就被翻修了，现在两边都是很规整的别墅和花园。我本来还给你带了坩锅作为见面礼…”

“一个月，“西弗勒斯很平静地看着说话的少年，“距你上次出现差不多已经有一个月了。”

默文住了嘴，愣愣地看着西弗勒斯。

“假如你真的不是幽灵的话，大概你我也并非居住在同一块陆地上吧。我妈妈是个巫师，可她也看不见你。并且你的时间和我的时间流逝的速度也不一样。所以你不可能真的找到我的，默文。”

“可是，“默文小声申辩，“我们都要去霍格沃兹上学啊。霍格沃兹只招收英国的学生，不是吗？”

西弗勒斯低头看了看手上拿着的书，似乎是他刚才从床底找出来的。他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再抬头时依旧是那么沉着。他说：“你说蜘蛛尾巷很早之前就被翻修了吧？假如我们说的是同一个地方，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你活在我的未来。”

他说话的声音是那么的镇静，仿佛这个可能性早就被他思考了很多遍，现在只是又一次的重述而已。默文被他的话击中，想要大惊小怪却又觉得不太好意思。假如讲出这句话的人都不惊讶，自己要是太惊讶岂不很难为情。

于是少年假装镇定地点头，憋住了自己心里的一大堆疑问。

他看着西弗勒斯把书放在破旧的背包里，拉上拉链。“你要和我一起去吗？“西弗勒斯问，“我去见莉莉。”

“莉莉是你新认识的麻瓜朋友吗？”因为这片区域都是麻瓜居住区，所以默文才这么问。随即他就在西弗勒斯的脸上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冷笑：“怎么可能是麻瓜。”

“麻瓜怎么了？”

西弗勒斯背上背包，示意默文跟着自己。他一边朝公寓楼下走，一边缓慢地说：“麻瓜不可能成为任何巫师的朋友。他们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得浑浑噩噩，只顾自己，从来不关心周围的环境。要是偶尔想要和他们交流，他们也只会说出一些毫无意义的词句。他们无法感知魔法——这个世界上最精妙而美丽的东西，因此活在无头无脑的混沌当中。你说，清醒的人怎么和这样混沌的人交朋友？”

默文哑口无言。他不仅没有麻瓜朋友，也没什么巫师朋友，因此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发言权。但是隐隐约约地，在西弗勒斯描述麻瓜的字里行间里，他感受到了潜藏其中的憎恶。

这到底是不是和他那个摔着啤酒瓶、打着妻子的粗鲁父亲有关，默文不得而知。

就在两人走到黑暗肮脏的蜘蛛尾巷尽头，快要踏上前方更加明亮的街道时，西弗勒斯停了下来。他转过头与默文对视：“答应我一件事。假如你真的生活在我的未来，千万不要去查阅有关我的历史和经历。”

“唉？”默文不理解这个请求。

“我想过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写好的情节。“西弗勒斯如此解释。他伸出小拇指，举在默文眼前。默文伸手勾了上去。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