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之巅。踏仙帝君血洗羽人仙境归来。
除了风雪声，阒寂。
只有风雪声。
那双眼，宛如凶兽般狠戾的、惊慌的、无措的，狠狠瞪大的、像是狼崽子的恐吓的，软绵无力的，更多的是茫然与空洞。
裹挟着一身铁锈味的、疯狂的彻骨寒凉。风雪夜归人，他看见红莲水榭前廊庑中挺直脊背端坐着的冰雕雪刻的楚晚宁，曳地云袖烟袍。
他在等他吗。
晚宁。
黑洇洇的瞳孔里是挣扎不定的深紫。
头脑不清醒的、恍惚地看着身影朦胧在雪雾里的楚晚宁，踉跄着走过去，再加快脚下步伐的、有些脚步虚浮的扑过去，心头慌乱的、无措的，紧盯着他并不能看的很清楚的脸。
晚宁……
晚宁。
晚宁。
嗅到浑身的腥臭，闻到方才耳边哭喊着的刺耳的咒骂、歇斯底里。他加快的脚步顿了顿。
晚宁会不会嫌弃他。
会不会又从那双凌冽的凤眸里看见失望、不堪、影影绰绰的性本劣，质难琢。
好害怕，师尊……我好害怕。
风声猎猎，他眼睁睁地看着雪花被刮斜着砸在楚晚宁的身上。
晚宁。
晚宁。
师尊。
眼眶倏然被染得通红。狰狞如同恶鬼爬出，疯狂的、孤注一掷的、绝望的、嗔痴的，混杂着恶毒嘶吼的、成泼血腥的、万鬼喊冤的、尸山血海的痴狂。
他怒吼一声，拼命地向那身影奔去，冰寒刺骨的风雪狠狠摩擦着青年苍白的面颊，大雪仓惶，无际浓墨天幕下压。一声声恶毒咒骂，一幕幕断壁残垣、仓惶死寂是冰寒刺骨的利刃遍布毒钩的长鞭风卷残云地拦路，是万千叫怨恶鬼惨烈嘶喊着，泣血伸出拽住、挡住他脚步的断躯残肢。
隔着稀碎的狂妄风雪，那双含着深紫的眼睛凶狠地、紧紧地咬住廊庑里的、白色的模糊影子。
于是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没有人能挡住他的脚步，向某个认定的方向狂奔而去。
于是咒骂被隔绝在风雪外，裂骨被踏碎在脚下，靴底碾磨着沙石，带着滚烫的，灼烧着的喷薄热雾，燃烧一切拦路为灰烬。
黑的发紫的亮的惊人的眼睛，终于看清那双天人之资的凌冽如风霜的凤目。
拼了命地，不顾一切地，自私地，热烈地，浪子回头地，发了疯般地奔去。
眼看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整个像是要被灼伤了、烧化了、蒸腾出滚滚雾气。
指尖探出去……捞到一抹烟云。凑近了瞧见那双带着惊诧的吊梢双眸，浓黑的长眉，淡色的唇。
是他。
是他！
是他……
倏然一把颤抖着塞进怀里，紧紧不留一丝缝隙地！禁锢住怀里，禁锢住整个世界，心里巨石终于落地，终于双脚稳稳踩在地面，终于寻到归处，终于求得可安息之地。终于终于……
师尊，终于久别重逢。
楚晚宁看着他裹挟一身腥气寒凉走来，又带着炙热的颤抖消散苍白阴冷。
青年褪下坚硬的寒甲，虔诚地单膝跪地猛地一把紧紧抱住楚晚宁的腰肢，将脸埋进楚晚宁柔软的小腹。泪水洇湿烟袍，却滚烫地一路摧枯拉朽直直烧进心里，灼得发烫。
楚晚宁垂眸看着他，水雾洇湿睫羽，再颤颤巍巍地渗出来，滑到冰雪般的面上。
他松了一口气，缓缓张开手心，黑色的魔花在掌心碎成碾粉，转瞬便吹散在风雪里。
墨燃。
久别重逢。
欢迎回来。
————
每一句口口声声狰狞着磨出的“我恨你”，都是字句缠绵声声泣血的“我爱你”。
是美梦，让人哽咽着、心头燃烧咆哮着的，用肺腑孕化碾出的美梦。
那个温良的，会下山给他带糖果糕点的，会雨天救蚯蚓的，笑容灿烂俊秀的小徒弟，回来了。
楚晚宁在墨燃耳边颤抖着，轻轻地：“欢迎回来，墨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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