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毕业了反而不知道该去哪了。

付宣想了想，决定回老家看看。

自从高中以后他就再也没回过这里。付宣打开门锁进去，满天的灰尘扑面而来，直把他引得打了几个喷嚏。

所有东西都保留着他离开时的样子，只是防尘布略微有些变灰。付宣取下防尘布，准备进行一次大扫除。

毕竟以后可能就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其实也可以把房子卖掉或者出租，但是他舍不得。

这里的每一处都有着奶奶生活过的痕迹，有他和顾离留下的回忆，还有顾离那位温柔的母亲遗留下的一些东西。他舍不得让这些东西消失。

包括一张老旧相片。

顾离从电视柜里取出一个相框，轻轻擦去落上的灰尘，相片内是他们两家人的合照。说是两家人，也不过四个罢了，说是一家人都觉得缺了点什么。

但是这是他唯一能够回忆起奶奶、顾母和顾离的样貌的东西了。

眼睛有些酸涩，付宣深吸一口气仰头把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意憋回去，将手中的相框摆在电视桌上。

没关系，起码他现在不是一个人回忆照片上的三个人了，他找到顾离了。

付宣忙碌着打扫，搁置在一旁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付宣接起电话夹在肩头之间手上东西不停:“你好。”

“付哥付哥付哥！”高希乐兴奋的声音震得付宣耳朵一阵发蒙，要不是他腾不开手现在就把电话挂了。

好在高希乐还是有点数的，缓了缓自己的激动之情后压低了点声音:“付哥！我要去找漂亮小姐姐了！”

“嗯，怎么了？”付宣随口应了，继续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我都要收获甜甜的爱情了，付哥你这反应超级敷衍。”高希乐的语气在听到付宣的回复后顿时失落了下来，只听得一段广播声，高希乐又亢奋起来:“不说了付哥，我飞机要起飞了！等我到了再给你打电话！”

付宣一句道别都还没说完高希乐便匆匆忙忙地挂了电话，付宣叹口气，将手机放到桌上。

高考都结束了高希乐这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还是那样，甚至更甚。看来两个月的折磨性刷题一点也没影响到他，反而只是压抑了一下高考结束直接反弹。

倒也挺好。

付宣忙碌了整整一个下午加晚上才将家里打扫干净。从包里取出一根蜡烛点上照亮了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其实是因为只打算住一天根本没交电费。

付宣找来烛台，放好蜡烛后进了浴室。

淅淅沥沥的水撒在身上，在这炎热的夏日中带来一丝凉意。

付宣次日便重新收拾了东西准备走了。

将那根未燃尽的蜡烛收进橱柜，再将防尘布盖回去，付宣依旧是提着自己那个小箱子，一点多余的东西也没带。

付宣拿起那个相框，沉思了很久，最后把相框塞进了行李箱中。

还得去看看奶奶。

付宣将箱子放在门旁，出门上锁，摸到村里的小店内买了点祭拜用的东西和吃食。太久没回来小店的老板都认不出他了，只当是个外乡人半句话也没多说。

付宣也不欲讲明，接过袋子道谢离去。

小村子内没有墓地，墓地都集中在后山上。山路还算好走，时常会有归家的外乡人进来，路两侧的野草都快给清理了个干净，只留下短短一茬还坚挺地往上长。

奶奶的坟并不远，付宣走了不过半个钟头就到了，将手中的东西安置好，付宣坐在了奶奶碑前开始自说自话。

他每次来都控制不住情绪，他对早逝的父母没有半点回忆，唯一的回忆只是从奶奶偶尔的呢喃中听到的只言片语。但是奶奶是把他带大的人，他对奶奶的感情不可谓不深。

“奶奶，我找到你总惦记着想着的顾离了，他是被他爸爸接回去了。不过应该过得也不好，听说辍学了四年，就一个人漂泊在外，前不久才被送回学校读书，直接读的高三，半点基础都没有，什么也不会，也不听课。就挂着个学籍混了三个月。

“他成绩那么好，安安稳稳地读书，学校出奖学金和助学金，像我一样读完高中考大学，总比他那爹这出钱那出钱还不一定能如意强。他爹带走他干啥呢？还不如放他去。

“其实带走了也没什么不好，他爸挺有钱的，起码能够衣食无忧，可是他爸又不负责。如果说不愿意承认顾离这个私生子，那又为什么要假惺惺地做这场戏？平白糟践人。

“我知道我知道，你要是年轻的时候知道这种事肯定得上去揍那个畜生一顿。我也想，他把我的顾离毁了。

“虽然顾离他变了，名字也变成了谢奚，但是我还是好喜欢他啊奶奶。不论是作为顾离的他，还是作为谢奚的他，我都好喜欢啊。

“你当初说我不懂，分不清什么是崇拜什么是喜欢，还告诉我只要是我喜欢的，你都能接受。我现在懂了，我就是喜欢他，换多少个名字，外貌性格变化多大，我都只喜欢他。可是我也没有能够支持我的人了。”

付宣将头抵在碑前，泪意来的猝不及防，不过片刻便划过了脸颊，滴落在地上。

“奶奶，我好想你。”

付宣情绪整理得很快，出了山后便再也看不出刚才那情绪崩盘痛哭的样子，只是眼睛变红了些。

付宣回到家，提出行李箱摸出钥匙上锁，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老旧的屋子。

它就这么立在这，和旁边那间人去楼空的屋挨在一块，见证了他十八年的存在。

付宣抬手抚过已经变得看不清的幼时涂鸦，姑且算是跟老屋道别。

情绪还没蔓延上来，手机又在裤兜内疯狂震动了。

付宣收起情绪，接起了这通电话。

他都不需要看都知道是高希乐落地了，果然，高希乐欢快的声音传来:“付哥！我落地啦！转机累死我了。付哥你是不是准备回城里了？”

“嗯，还在老家这边，准备走了。”

“嘿嘿，我就知道。我在这边打车呢，机场离学校怪远的。我已经跟小姐姐打过招呼了，她还没回，估计在上课。哎这还是我第一次面基呢，有点紧张怎么办……”

伴随着高希乐喋喋不休的说话声，付宣没再回头，一边应着高希乐的话一边往村外走去。

这样的生活其实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