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一律的清晨。付宣伸了个懒腰,身侧依旧是空空荡荡,高希乐一来把包一扔就跑下楼去四处奔波收集八卦了,倒是清净不少。
谢奚自第一天来了半天后,就几乎没有再来过学校。眼看着都要步入四月份了,天气也慢慢地回温,一切都舒适得让人只想偷懒。
眼看着要到打铃的时间了,高希乐才一脸不情愿地在班级门口探了头,确定没有老师后猛地窜进教室。椅子都还没坐稳,一双手就啪地一下拍在了付宣桌上。
“有话快说,别吵我早读。”付宣微微扬身避开高希乐的双手,一双眼睛还系在手中的英语单词本上,半分没有分给高希乐。
“付哥,大爆料。我打探了半个月才八卦到的应该是最真实的情报。”高希乐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不想完全没有引来付宣丝毫侧目,连语气都低落了几分,“谢奚是私生子小时候住你老家那块的,八年前给他爹带回去顶了他爹原来那个死了的孩子的名字辍学四年才被迫进学校读书,大佛瘟神他们本来不想要这学生进班最后拿钱压下去了。啧,资本家的力量。哎付哥你说会不会你小时候还认识谢奚啊好歹也是一块地出来的。”
付宣翻页的手顿住了。
八年前,这个数字太让他敏感了。他的老家出身,又是私生子,父亲后来接回去……也不是对不上。
“辍学四年,那他现在……”付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手指完全不受控制地卷着单词本的边角。有种他完全不愿意相信又不是没有可能的想法几乎要从他的脑海中炸裂开来,直觉得心底闷得慌。
“啊?噢,谢奚没读高一高二,辍学四年……现在都二十了,他爹发话说混个毕业证就行,估计毕业后直接砸钱读个大学混个毕业证就继承家业了吧。”高希乐也愣了一下,摸不准付宣在问什么,只能把自己打听到的混着猜测一股脑地叭叭出来了。
“你这消息来源……可靠吗?”
“当然可靠!我跟你讲,那是我堂哥的嫂子的侄子的……”高希乐见付宣脸色似乎不太好忙打住了这一大串亲戚背诵,“付哥你没事吧?你是不是又通宵刷题了还是没吃早饭?还是……哎呀,这都是八卦而已,付哥你平时也不在意的啊今天怎么动这么大感情呢?”
付宣摇了摇头,心底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其实如果这么说反倒很多事情都说得通了,为什么谢奚会对他不一样,为什么他会在谢奚身上格外关注,早在他还没意识到这个可能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做出了判断,替他提前偏心了。
高希乐被他随意两句打发回去了,付宣第一次如此希望谢奚能够从门口晃进来入座——他有太多问题想问谢奚了。
付宣从早读到上课至下课都无法集中注意力,满心满意都是想要见到谢奚,想知道谢奚是不是顾离。心中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爱恋在知道这种可能的时候就已经彻底爆发了,付宣并不觉得顾离变成谢奚他就不爱了,相反,一想到谢奚可能是顾离,他就心底一阵悸动——毕竟那可是他等了八年,才等到的顾离啊……
一个上午,付宣一点也没听进去,也没有像平时那样留在学校自习。随手拽起书包便往学校外跑。
高希乐刚转过身想找付宣约个饭,人就已经跑没影了。
高希乐幽怨地翻了翻付宣摊在桌上的试卷,完全没有订正就算了,甚至还拿错了科目,也亏得老师相信付宣也没仔细看。
“还说没有情况,人家转来的第一天付哥你心就乱了啊。”高希乐碎碎念着,把自己订正过的试卷码在了谢奚的桌面上。
付宣径直冲进学校后门的复印店,差点因为冲力太大在老板跟前来个大礼。老板手倒是很快,在人摔倒前把人扶稳了。
“什么事这么急,打印卷子也不至于这么冲吧。”老板是认识付宣的,学校里的打印机一直修不好又不换,付宣都是他这的常客了。
付宣摇摇头,缓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才开口道:“老板,你知道谢奚一般会在哪里吗?”
老板脸色变了几变,看着付宣的目光都冷峻起来:“你知道你在问什么吗?你好好的读自己的书,要跟他沾上关系做什么。”
付宣心底一凉,他光顾着想老板可能会知道谢奚在哪,却忘记了老板对谢奚的感观可谓是非常不好,他过来问属实是思考得不够全面了。
“……抱歉。”付宣从喉中勉强挤出两个字,又准备往外跑。
老板叹了一口气,伸手拽住了付宣:“服了你们这些小屁孩了。”
付宣再三道谢,拿着老板写给他的纸条离开复印店。纸条上的地址不远,他甚至经常路过,但是这几天分明是闭店的,付宣不太明白老板为什么会把这样一个地址写给他,但这也就是他唯一的方向了。
那家店果然还是关着的。
付宣有些失落,隔着玻璃门往内里看去。
店内一片狼藉,似乎是要重新装修,但也没见转租或是出售,更没有装修工人。
走廊中晃过一个人影。
付宣低头看了看,店门是在外面锁住的,如果要进去,应该还有其他的门。
付宣绕着这条街跑了很久,久到下午的课都要开始了都还没有绕到后面。付宣咬咬牙,给班主任发了消息声称自己低血糖不太舒服去挂瓶水回头回学校了再补假条。
乔恩缘回的很快,付宣在他们眼中一直都是一个很拼的学生,之前有过低血糖在课堂上晕倒的先例。所以乔恩缘并没有怀疑付宣的话,只是让他好好休息。
付宣有一瞬间的罪恶感,但绕到后街时的激动很快便将这点罪恶感淹没。
后街并不整洁,甚至可以说是脏乱,付宣尽量挑着干净的路往记忆中那家店的位置走去,最后停在了一片碎玻璃端腿桌椅旁边。
后门大开着,那扇门摇摇欲坠,似乎是被人暴力踢开的,就连门两旁的墙壁都有了几条裂缝。沿着门往内看去,地面上躺着几个大汉,看起来已经没有呼吸了。
付宣绕开那几具尸体,鼓起勇气进了那家店。
走进去没多时,付宣便看到了谢奚。
地板上还有几个哎哟呻吟着的大汉,付宣直接略过他们。只见谢奚站在一张桌子后,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正揪着上次来给他送衣服的男孩的耳朵说着什么。男孩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开,不住地求饶,用着自己少年又圆又大的水润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谢奚。谢奚对视了两下那双眼睛终究是败了下风,松开了手。
付宣跨过地上横躺着的大汉,走到桌前跟谢奚对视。
谢奚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叹了一口气深深地盯着付宣:“你现在应该在学校。”
“哥,他是谁?”男孩顿时警惕起来,一双眼睛不住审视着付宣,还上前了半步将谢奚护在自己身后的位置,看样子是已经把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忘了。
付宣看着男孩下意识护住谢奚的手,只觉得万分碍眼。
“我想找你谈谈。”付宣扫了一眼对着他龇牙咧嘴满脸威胁的男孩,选择性地忽略掉这个炸毛小孩跟谢奚对上目光。
“哥!”男孩气的跳脚,十分不满付宣直接将他忽略掉的态度,磨牙磨得震天响似乎给他一个机会他就能扑上来咬断人的脖子。
谢奚揉揉眉心,摁着男孩的肩膀往身后推了推:“阿程,你先把他们安顿一下找芷洵疗下伤,我和他谈谈。”
谢程还想再反抗,却被谢奚强硬地摁在原地:“不许胡闹。”
谢程这才安分下来,委屈万分地撅起了嘴,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一眼付宣才转身去前面打电话。
付宣被谢奚领着走出了这家店,在后街一处勉强还算是干净的地方停下了。
“本来不想影响到你的,你怎么不听话呢。”谢奚点燃了烟,在一个看起来尚新且干净的沙发上坐下了,指了指对面一张矮凳道,“坐,不是想跟我谈谈吗?谈什么。”
付宣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直接问他你是不是顾离?要是不是呢?要是这一切只是巧合而已或者高希乐的八卦有误呢?他凭借着自己的主观判断和一腔孤勇就冲过来找谢奚,是不是太冲动了?
付宣这会才感受到了自己的莽撞,原本组织好的语言一瞬间全部离他而去,什么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