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付宣跑遍了整个学校，从顾离的班主任，一路问到年级主任。顾离很优秀，几乎校长听到这个名字都知道是谁，但无人能给他一个回答。

顾离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谁都不知道这么个大活人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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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鸟儿悠闲地转了两圈，哼着不知名的歌儿再次振翅盘旋着远去。付宣从桌前抬头，朦胧的双眼还未彻底从睡意中脱离，索性再趴了回去，待天外的橙光印在了脸上方才又坐正起来，动手将桌上的日历又撕去了一页。

离高考又近了一步。

难得的偷懒了一会，付宣的心情极好，活动了下因在桌上趴了一晚而酸痛的颈椎，起身洗漱。

顾离那么优秀的人，是不是就在哪里等着他追上他的脚步到来呢？

付宣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收拾掉桌上的书本往宿舍外走去。

他一直都很优秀，很得老师的青睐，班主任也私下找过他——只要他发挥正常，步入理想的大学和奖学金是少不了的。

他理想的大学。付宣低着头匆匆走向教室，短促又快意地露出了一个笑。

哪是他理想的大学啊，那是顾离心心念念的最喜欢的城市，那座城市内最优秀的大学。

付宣进入教室的时候，敏锐地发现教室的氛围不太对。

虽然落座于一个小城市，但好歹也是这附近唯一的一所重点高中，他们班也是这所学校中唯一的尖子班，在这高考前最后一百天不到居然还会有浮躁不安的气息——尽管同学们还是很尽力地在压抑自己的浮躁进行着早读前的学习。

见付宣走进了教室，不少人向他投来了怜悯——付宣一度认为自己是意会错了的目光，又在和付宣对视的一瞬间仓惶收回。

“付哥付哥，借下昨天的作业，对下答案。”付宣权当没看见，落座刚没几秒前桌就开始了讨要作业日常，顺便也用怜悯的目光扫了付宣一眼。

付宣摸出抽屉中的一打试卷，在高希乐希冀的目光中把试卷在他手中点了一下却又收了回去:“喜乐嘴，知道些啥，说说？”

高希乐作为一个全校有名的大嘴巴能从一楼高一最北边聊到六楼高三最南边，一向冲在八卦最前线，年级主任不知多少次把他从高一拎回自己班并直言但凡他有八卦一半的心思在学习上肯定也不会是班级吊车尾。奈何高希乐并不认为这是侮辱反引以为荣，八卦吃瓜更勤了，再加上本人也是一副整天乐呵呵的样子名字又叫希乐，便由有才的班主任开始管他喊“喜乐嘴”。

“今天空降了个地痞流氓名叫谢奚爱好打架抽烟喝酒纹身烫头无恶不作全靠家里有钱砸栋楼班上就你边上有空位八成坐你边上，报告完毕！”

高希乐美滋滋地看着付宣手中的试卷终于实实地压在了自己的手上，忙捧着回去对答案了。

所以怜悯的目光真的不是他的错觉，而是在为他未来的“悲惨”生活感到由衷的可怜。

高考前最后两个来月转过来的不良混混。

付宣抽出要早读的课本，难得走神了一小会。

倒不是因为担心其他人想的那样被欺压，而是又突然想起了顾离。

如果他没有顾离作为支撑，他会不会也是一个小混混？让别人仅仅是听说了一下面都没见过，就觉得心底不安甚至畏惧的恶霸？

付宣低低地笑了一声，虽然说已经很多年不见，回忆可能逐步在美化顾离的形象，但是他确实，在日复一日的思念中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尤其是在第一次梦遗时虽看不清梦中人的脸，却坚信是顾离后。

——还好他早早跟学校申请了单人间。

教室越坐越满，稀稀拉拉的读书声响起，班主任也仿佛没事人一般抱着保温杯进来转了一圈敲了敲还在对答案的高希乐的桌子，又抱着保温杯悠悠地从后门晃出去，就像每一个平常的清晨一样。

高希乐悄咪咪地把对完答案的试卷放回付宣的桌上，又开始小声叭叭:“付哥，这都这个点了，那叫啥谢奚的还没来，我先跟你扒拉两句。”

付宣抬眼，扬了扬下巴意示他赶紧说。

“那个谢奚是隔壁那条街，你知道吧，黑社会的地头那块，是他们的老大。”高希乐看付宣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有些发急，“付哥你别不当回事，他们黑社会的脾气可暴了，你别招惹那个谢奚，我可听说……”

“咳咳。”付宣轻咳了两声，扫了两眼门口。

高希乐一看这就知道是班主任又抱着保温杯来了的暗示，忙转回去翻出本书来早读。

还没安分下来两句话，又忍不住用后背靠上付宣的桌子:“付哥你可千万听我……”

“听你啥啊，说大点声让全班一起琢磨琢磨。”班主任拿着保温杯在高希乐桌子上磕了磕，“刚来就看你对答案，现在又骚扰付宣早读，喜乐嘴你是想一个人出去对着蓝天白云唱早？”

高希乐刷地就站了起来，回应的极为大声:“报告！不想！我只想对着乔老师背诵今天的文言文！”

此话一出，班上低笑声此起彼伏，沉闷的早晨总归是有了点活力。

乔恩缘闻言也笑了:“行，早读下课来办公室找我单独背。好了同学们别笑了，继续早读。”

说完乔恩缘便收起搁在高希乐桌上的保温杯又慢悠悠地从班级后门晃出去了。

其他人笑了，高希乐可委屈得不行，连刚未说完的话都忘了，苦着脸去背跟班主任约好的文言文了。

付宣也不在意，将手中的课本翻了一页。

半个上午无波无澜的过去，班里的传言不仅没有减少半分，反倒是更添了几分色彩。有说谢奚借着家里有钱耍大牌故意不来的，也有说谢奚压根就是被迫入学实际上根本就不愿意来读书的，各种流言层出不穷，成为了他们平淡无奇的生活中必需的调味剂。

总归是在下午的时候，那个非议众多的主角由乔恩缘领着进来了。

分明是在四月份，天气不过是刚刚转暖，甚至早晚间还会有几分凉意，谢奚却只穿着一身短袖短裤，垂着头双手收在裤兜里跟着乔恩缘走进了教室。

待人站定转过身来面对同学后，乔恩缘咳嗽了两声，意示同学们安静:“这是我们班新转过来的同学，谢奚，大家欢迎一下。”

同学们敷衍地鼓了鼓掌，更多的还是在好奇地打量。谢奚和他们想象的样子不太一样，既没有满身纹身，也没有叼着一根烟就吊儿郎当地进门，更没有长期醉酒熬夜通红的双眼——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个小混混。

谢奚戴着一顶白色棒球帽，面对班主任和同学的反应完全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自顾自地微低着头让棒球帽遮住大半张脸。黑色的短袖左边袖口往下衍生出一条花臂，这大概是唯一一个能够被认作为是混混的标志。谢奚并不白，估计是常年在外被晒的，四肢却是精细的，也没有过多的肌肉。抛去花臂，说谢奚是一个好学生恐怕也有人会相信。

乔恩缘轻声跟谢奚交代了几句什么便出了教室。谢奚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走下讲台，径直往付宣的座位旁走来。

谢奚在付宣身侧站定，扫了一圈周围，确认全班只有付宣旁边的一个座位是空着的，开口道:“麻烦让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