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国心可畏

“又去给阿夙捧场了？”

    顾远川右脚刚跨过门槛，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句话。

    是他长姐，顾远泠。

    “你也该长大了，顾远川！我是不是说过很多次了，阿夙不可能原谅你是阿爹次子这个身份的。阿爹犯下的错，算是毁了他大半辈子……”

    顾远川没有耐性听完，头也没回便进去了。

    他知道阿姐可以救段家，只要她一句话，阿爹都会顺着。可是不管他怎么恳求，阿姐都不愿意为段家求情。

    不就是贪图荣华富贵吗？说什么怕阿爹责怪。阿爹自小就疼爱她，即使她杀人了阿爹也不会怪她，兴许只会花钱托关系摆平。

    万恶。

    他的房间和府内其他房间不同，没有奢侈的桌椅板凳，连茶杯也是有缺口的旧木杯子。他无法忍受，享受用灭门换来的荣华，他只觉得愧于段祈夙——

    “阿夙，以后我一定要当大将军，然后保护你，保护段叔叔，不让你们受一点委屈！”

    谁料，万千风云再起，世间变幻莫测。

    段祈夙当然认为这是孩童的狂妄之语，却没想到那个蠢货自己当真，也以为他当真了。那个蠢货还以为，他的阿夙不理他，只是因为他没有信守“诺言”。

    段祈夙回到梨园已经很晚了，就听见说院子里有个什么人等他。

    “段老板，别来无恙。”

    那人脱下毡帽向段祈夙鞠躬。

    段祈夙回礼，道：“不知钱会长光临寒舍，见笑了，还请多多担待。”

    “哈，你我之间还那么多规矩？太把我当外人了吧。”

    钱君酌仰头笑，伸手拍了拍他后背，接着道：“近来的消息听了吗，行政院设院长顾来在办公途中遇刺，救治及时，险些丧命。”

    段祈夙点头。

    “很好，见识到了吧。加入我们，我们的目的，不仅仅是刺杀行动，你不是想为你的家族报仇吗？这是个好机会。”

    钱君酌是月阳时的一位大臣，四十有余，月阳覆灭时段家舍身，许多大臣被他们派人送到安全之地。顾老将军见城易主，兴奋之余以为他们都逃亡了，或者死在了沙场，忙着为新主登基和让小顾当将军，自以为权力之大，并不想管。

    于是钱君酌一行人组成了“天朝会”，上有现今名门望族金氏罩着，提供资金和人脉，下有月阳遗民百姓肯为其舍命。

    推翻平城，是他们目标的第一步。

    而他们告诉段祈夙的，也只是这个。至于到时主易给谁，天朝会的人说绝对不会干涉，全凭他的想法。

    没那么简单，段祈夙知道。偌大一个平城，埋伏在各地虎视眈眈，准备讨伐顾氏的组织和名门多了去了，在前朝处于领导阶级的人，如今怎会甘于仅仅“帮助你报仇”？

    “我很看好你，段祈夙。”

    “我们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段祈夙目送钱君酌走后，才想起忙了大半天还没吃饭。问了管事今天如何如何，就叫他们睡去了。

当他看到灶头还剩三两馒头时。

……不吃也罢。

    月上柳梢头。外面纸醉金迷，暖阁春宵。里面清冷月色，一人独赏。

    段祈夙鲜少酌酒。

    他不是一个健全的人。他觉得， 自己只是阴暗角落里苟延残喘的老鼠。

    外人所看见的，不过是梨园百相中的一具“肮脏躯壳”，光明与美好始终不属于他。

    大地敞开怀抱，迎接她无处容身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