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

千里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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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亲情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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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程千里像小尾巴似的跟在程一榭的后面，甩都甩不掉，因跑步而带起的风轻轻地拽了下衣角，却没有留住他。

程一榭的步子很快，头发被黑色的鸭舌帽盖住，压出一道压痕，鬓前的黑发被风微微吹起，许是少年努力，一片乌黑中竟有夹杂一丝银霜，宛如皎皎的霜华落在黑发上。

程千里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途径梧桐叶树下，斑驳的光点在水泥路上俏皮的跳跃，不经意间落在肩头，“哥，你要去那？”

程一榭没有回答，脸上的表情更是没有变过，他身上的衣着打扮更是将他本就冰冷的气质无限外放，一声身的黑凸现出他的成熟老练，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哥，我想吃糖果，你买呗～”

“哥，你干嘛走那么快？”

“哥，你怎么不理我？”

......

程千里已经习惯了程一榭对自己的爱答不理，但他仍像一直不知疲惫的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在他身边骚扰他。

以往这样，程一榭都会嫌他烦，甩他一白眼，程千里就会乖乖闭嘴，毕竟面对亲哥的强权不服也得服啊！

可是程一榭并没有，反倒是程千里说得自己口干舌燥。

程千里撇撇嘴，像是抱怨一般小声哼哼，“哥，你现在都学会冷暴力了吗？真坏!”

程一榭仍然没有理睬，孑然一身穿过了荣华喧闹的小巷，来到了一个卖花的姑娘面前，神色淡然的吐出几两个字，＂买花＂。

“!？”见此情景，程千里大惊失色，把帽衫的帽子戴到头上，扯了扯两旁收缩的绳子，“花？!程一榭，你不会有女朋友了吧？!”

小姑娘熟络地拉着程一榭搭讪，看程千里在一旁急得直打圈，“糟了糟了，瞧瞧他这副自通无师的模样，真是...诶...没想到我哥居然是这种人...”

还在等程千里感叹的时候，程一榭冷漠的冲姑娘摆摆手就走了。

程千里屁颠屁颠的跟上去，像摇着毛茸茸尾巴的小兔子，两只长长的耳朵还一颠一颠的。

“哥，你该不会是要给我找嫂子了吧？”程千里小心翼翼地探头，手指把衣角拧紧得皱巴巴的，“还太早了吧...爸妈知道吗？”

千里小朋友操心得像憔悴的老父亲。

刚刚程一榭买花时，程千里顾着惊讶，现在才发现原来程一榭买的是小雏菊。

他一向很钟爱这种花，因为小时候在医院里，他的床位靠窗，那里绽开这着一朵朵小雏菊随风摇曳，朝着阳光生长。

小雏菊纤细玲珑，白色的几朵花瓣包裹着中间淡黄色的花蕊，清新的花香如同晨露，充满了活泼与朝气。

他每每蹲下抚摸，都会被它淡雅的清香所吸引。

紧接着，程一榭又来到小吃店，这次他又轻车熟路的买了一块小蛋糕和几包糖果，眼尖的程千里一下子就认出这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他似乎经常来，店员们都主动和他打招呼了，店长也把早已打包好的东西给他。

程千里坐在台阶上等他出来，他盯着自己的脚尖发愣，糕点的香味像一条滑溜溜的泥鳅直直的游进他的鼻子，他舔了舔嘴唇，没出息的摸摸嘴角。嗯，有点饿...

见到程一榭推开玻璃门，程千里像见了母亲的雏鸟迫不及待的飞扑过去，他踮起脚尖，想要搂过程一榭的肩膀，和往常一样撒娇卖萌让他分自己一些吃的...

程一榭躲过了他，不，确切的说，是程千里穿过了他，程千里突然有点生气，是那种被忽视的小情绪，“程一榭!”

他冲程一榭远去的背影大吼了声，程一榭身形微微一颤……

程一榭还在走，布帆鞋踩下一个个脚印，程千里跟了他一路，都没搞懂他要干嘛？又买蛋糕又买花的，不会真去找女朋友吧？程千里腹诽。

终于，他在一个地方停下了...

程千里站在程一榭身后，看着面前那个东西他不由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记忆回笼。

墓园很安静，阳光倾洒而下，为这个冰冰凉凉的地方献上一丝温暖。

程一榭缓缓俯下身，一块吊坠从衣领掉下来，折射出柔和的光，他用手把千里墓碑上的落叶杂草都清理掉，把买来的蛋糕和小雏菊都放到上面。

迎面吹来的秋风微凉，不由的使程千里回忆起他去世时，程一榭滴在他脸上的眼泪，如同一场急骤的小雨，冰冰凉凉，和血混在一起。

他紧握着程千里的手，歇斯底里的喊着让他不要丢下自己，可是那时程千里真的太累了，累得眼皮都睁不开了，双生子的心灵感应让他与哥哥的悲伤相通，他的眼泪糊住了视线，直往两鬓边淌，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用沾满鲜血的手抚住他的脸，“哥...不难...过...”

若是问程千里当时害怕，他却没有感觉有多害怕，因为他把匕首刺进自己的胸膛前一刻，他看着哥哥挡在他面前对他说，“别怕，有哥哥”在时，他就已经没有片刻犹豫地把匕首刺进胸膛了。

最后，程千里在程一榭几近绝望的悲鸣中闭上了眼，指尖也微微地划过程一榭的脸颊留下一道殷红的血迹。

这也是程千里最后的意识了。

“千里...”程一榭抚摸着墓碑，顿时泣不成声，墓碑又冷又硬的手感特别不好，一想到里面躺着的是他最爱的弟弟，他的心抽搐般痛，所有的心痛与自责都排山倒海涌来。

他设想过无数程千里的未来，哪怕笨笨的，平庸的，过完这一生，也没关系啊...只要他开开心心的...

他会用尽一切办法护住他，可是他唯独没有想过程千里会死在第十一扇门，明明他连墓碑都镶上金字了，却没想到死的会是程千里...

程一榭眼睛微涩，站在千里（墓碑）的面前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有很多很多想说的话，却又欲言又止，他不知道千里就在他身后...

他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确切的说他不喜欢讲废话，可是他习惯了程千里小朋友在他旁边吵吵闹闹了；习惯他犯错，撒娇时喊他的那一句“哥!”

那一声“哥”链接了他们的血脉，生硬硬的把他所有的冷漠冰冷都砸碎，恨不得把一切好的东西都掏心挖肺给他。

程一榭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稳住了情绪，冰凉稀薄的空气压抑在喉咙里，有点喘不过气，“千里，在外面玩野了，不要忘记回家的路...哥哥找不到你了......”

说到“回家”和“找不到”，程一榭的语调陡然染上了悲痛，眼泪再次潸潸落下，砸在了冰冷的地上，不远处的梧桐树，也沙沙的摇着头，感到叹惋。

因为自己的私念，程一榭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他无论做什么，他那个傻乎乎的笨弟弟再也不会回来了...

两人之间隔着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生与死...

程千里站在身后早已泪流满面了，他用手臂擦着脸上的眼泪，抽抽搭搭道，“哥...我知道回家的路...我想回家...可是我回不去了...”

“哥...你不要难过...”程千里伸出手想安慰他哥，却像刚才一般，直直穿透了，程千里顿时感到悲凉，那一瞬间，他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已经死去了，再也无法和这个世界有任何的联系了...

眼睁睁看着哥哥在自己面前，叫着自己的名字痛哭，自己连安慰都做不到了。

他把头仰起，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天空依旧风轻云淡，秋风把梧桐叶卷到半空，金黄的叶子划破了半空，悲伤之意徐徐涌来。

那些零落成泥的落叶就是秋天的悲憾。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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