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辱

晚上回去的时候柳淖烟憋了一肚子的问题，但是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问起，面色越来越古怪。

林柠见状漫不经心道：“一副狗吃屎的模样，到底怎么了？”

柳淖烟斟酌了半天，小心翼翼地问：“你明明武功那么好，为什么上次围猎要让着我？”

林柠一愣，慎重地望着柳淖烟，眼神凝重起来，里面蕴含着一股叫人看不真切的烟雾，半晌后又挂上了有些贱兮兮的笑容，笑道：“因为本小姐乐意让着你呀。”

柳淖烟轻轻嘘了一声，她原本也没真相信林柠会认真回答她的问题，但还是不死心的问道：“我第一次遇见你时，你为什么会伤的那么重？”

林柠心里有了准备，从善如流反问道：“那你一个府门小姐，见到一个伤的那么重的人夜闯将军府，非但丝毫不害怕，还救我，甚至跟你的丫头撒谎说我是你的故人呢？”

柳淖烟无力：“额.......”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跟林柠确实是故人，前世他们不光是好朋友当然也是生死仇人，但是她如何能说前世呢？况且今生和前世真的有好大的区别，她以为重生一次就是把人生重新过一遍，那她只要反其道行之，那不就可以为所欲为？

可是事实就是现在的状况全部都乱套了。以为重生会成龙，哪知道她还是那只小虫虫。

卑微小柳，谁也打不过。

她想这一世既然所有事情都变了，那么林柠也许也和自己一样有着不可说的秘密，她也不曾对林柠说自己的秘密，那她也不应该去打听林柠的秘密，这是不公平的，于是也不算继续问下去。

她们俩各怀心事，一路上再无言语。

回到住处后，林柠替魏辞离上完药后不久，李公公便来传话，说是娭国使者和皇子公主们来访，柳清源也在今晚回到平京，担任这次和谈的总领事，明天和谈会，两国皇子和公主官眷子女要开展友谊赛，让柳淖烟和林柠做好准备，李公公是知道柳淖烟身上有些功夫的，加上今天林柠痛扁了娭国的乌塔公主，明天的友谊赛更是逃不掉了。

林柠开开心心的应了下来，摩拳擦掌准备明天打爆娭国那群人的狗头，但是柳淖烟心里就在打鼓了，娭国明显是想在谈判的时候给车迟国下马威，下手肯定不会手下留情，而且派出的人必然是国内顶尖的存在，再加上娭国人本来就非常善战，她刚受了伤挡不挡的住都另说，她若是全力出手暴露了自己可怎么办。

林柠注意到柳淖烟满脸的担忧，嘲讽道：“胆小鬼，这怕了？”

柳淖烟皱了皱眉，低声道：“没有。”

魏辞离听见动静，杵着拐挪到柳淖烟和林柠面前，担忧道：“听说娭国人野蛮的很，从小便在角斗场长大的，柠柠，柳小姐，你们可万万小心，打不赢就赶紧认输，切莫硬撑。”

林柠不屑道：“哼，你就等着我打爆他们吧，我才不会输，倒是柳~某人打不赢认输的时候别哭鼻子才是。”

柳淖烟没心情跟林柠吵嘴，只淡淡回了魏辞离：“多谢魏小姐关心，我会小心的。”说完转身回了屋。

林柠见柳淖烟面色凝重，阴阳怪气地宽慰道：“你不会真的怕了吧？你有什么出息啊，我跟你交过手，你身手不会比那个乌塔公主弱，一般人打不过你的。”

柳淖烟没回她，开始为自己调息疗伤。

第二天她们早早就被宫女叫醒了，并且为她们准备了丰厚的早餐，也有宫女伺候他们了，什么洗脸啊梳头啊穿衣啊，伺候的无一不周，让柳淖烟不禁联想是不是要为国牺牲了。

魏辞离听见动静坚持要起来去观战，其实其他贵女和公子都有安排去观战的，只是魏辞离被打的屁股开花，林柠怕她受不了，硬是不让她去罢了，但是魏辞离也是个固执的，林柠拗不过她，只能让宫女找了个抬撵，抬着去。

她们被安排在校场的前排，校场内正有舞女在翩翩起舞，高台之上太后一脸肃穆地坐在懵懵懂懂的幼帝旁边，下一阶的位置坐着乌兹和上次的年轻男子，经过介绍，柳淖烟才知道，这人是娭国新帝乌蒙。

乌蒙今年也不过21岁，年轻气盛，看见懵懵懂懂的幼帝，年轻守寡的年轻貌美的太后，加上曾经所向披靡的战神柳清源的战败，不禁嚣张起来。

“不知太后今年几岁啊？”

一把白胡子的中书大人听罢不悦起来，他怒道：“乌帝是何原因问我们太后年纪。”

乌蒙漫不经心地笑起来，轻蔑地说：“太后都没回话，你哪里来的胆跟我说话的？”

中书大人气 的胡子撅了一把胡子，刚想回话，太后朝中书大人颔首示意不要再开口。

接着笑道：“老身虚长你几岁，算起来也是前辈了。”

乌蒙轻薄道：“是嘛？太后真是貌美，若是在我娭国，丈夫死后，还是可以继续婚配的，你若愿意，可以来我娭国，我的后宅还很空。”

太后听罢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喝道：“先帝在时，娭国国君也就是你父亲，还曾朝我下跪，舔着脸求先帝庇护，不过一场败仗，你岂敢侮辱天子的母亲？”

乌蒙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看向对面铁青着一张脸的柳清源，挑衅道：“这就是常胜将军柳将军啊。”

柳清源压着火，道：“不是什么常胜将军，乌帝见笑了。”

乌蒙听罢，扬了扬头，轻笑道：“将军确实老了，不适合上战场了，还是退下去的好，已经败了一场了，屁滚尿流的从南音赶回平京养老了吗？”

柳清源的脸更黑了，拳头紧了又紧，斗争一会后还是没有说话，他看向了校场不打算再理乌蒙。

乌蒙见柳清源避他锋芒，更加嚣张起来，讽刺道：“哼~人老了，胆子也小了。”

柳清源紧闭着嘴，还是一言不发，他的老部下沈从，为了掩护他被乌蒙生擒，沈从15岁就跟着柳清源南征北战了，为柳清源出生入死，他不想为了几句话惹怒乌蒙，让沈从尸骨无存。

柳淖烟看着柳清源被侮辱，心里一动，有些难受有些愤怒，恨不能冲上去帮柳清源把那个嚣张的乌蒙打一顿，柳清源从军近五十年，大大小小的仗经历了无数场，曾经带着5个人就敢杀入草原霸主元辽国皇宫，八万禁军硬是没拦住柳清源直冲皇宫砍下皇帝的头颅，曾经的娭国更不用说，直接成为了车迟国的附属国，年年纳贡，柳清源的铁骑所到之处所向披靡从无败绩，直接武力威压着周边的国家匍匐在车迟国的脚边。

柳淖烟也确实的感受到，柳清源真的是老了，他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了，但是眼神依旧明亮，不怒自威。

先帝在世的几十年车迟国经济繁荣，往来通商，外部有柳清源坐镇，边境安定，就是这样安定的环境下，男人开始涂脂抹粉，而朝廷内，一些言官也开始鼓吹风雅，一次次弹劾柳清源，说先帝穷兵黩武，军队消耗巨大，军队军饷一削再削。

先帝死后，幼帝上位的几年，太后把持朝政，直接将军队砍了一半，国内兴戏曲，而戏曲也将柳清源描述成吸百姓血的黑心将军，丝毫不记得他在马背上打下的江山，也丝毫不记得他为国内征战打的以前入侵车迟国的元辽国不敢再侵犯车迟国，也丝毫不记得柳清源在马背上打出来的威慑力，威慑着四方匍匐在车迟国脚下，为车迟国谋取的这几十年的繁荣昌盛。

而就在昨天柳清源入平京时，还有人朝他丢菜叶子和臭鸡蛋，肆意辱骂着他，他们只看见了柳清源的战败，看不见军队贫穷，战士们吃不饱，看不见军队人才的断层，军队只有一些老弱病残，根本无可用之人，年轻的男子只会说，国力昌盛不会有人敢侵犯他们，只会互相推诿，说凭什么让自己去边疆吃苦。

柳清源上战场时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他没有想着活着回来，但是沈从对他说，他要是死了，车迟国就彻底完了，于是他还是拖着年迈伤残的身体回来了。

可是昨天的辱骂和菜叶子臭鸡蛋，让他一个尖刀扎进心口都不惧的铁汉子，流下了眼泪。

他闭起眼睛，哽咽道：“霓丽尔，你的诅咒真的很准啊，我怕是真得没有善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