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为了让少商别老督促自己休息进食,宣太后总开玩笑说自己大限将至,不过这回,是真真正正的大限已至了
自那日起,除了偶尔迷迷糊糊醒来吃上几口汤水,旁的一概喂不进去
都不用听苦着脸瑟缩着的医官的话,瑾娘也知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这段时间,皇子公主们频繁进出,五公主更是常客,她现在也懂得啥话该说、啥话不该说。不过,霍不疑这小子只要一有空就往长秋宫跑,去帮忙做事,这样一来,他和瑾娘碰面的机会也就多了起来。
昏迷到了第六日,宣太后忽然醒了,而且神志清楚,笑意柔和的开口
宣皇后“我想见陛下”
宣皇后“你去帮我叫曹成”
自六年前废后,文帝虽远远见过宣太后,但从未进过长秋宫一步,此时听闻传报,立刻知道情况不好,顾不得还在商议政事,急匆匆就赶了过来
当皇帝步入内室,一眼瞧见宣太后面颊瘦削、面色蜡黄,一副病弱不堪的模样,他内心不禁涌上一阵悲痛。要知道,宣太后不仅是他孩子的母亲,更是他曾深爱的妻子,此刻的她如此虚弱,让他深感愧疚与无奈。
所有皇子公主们整齐划一地在屏风外跪着,首先是宣太后的亲生骨肉,他们大多满眼泪花;而那些曾受宣太后抚育之恩的二公主和太子,此刻更是沉浸在深深的悲痛之中。
宣皇后“妾不敢反抗舅父联姻,遇到你是宣神谙毕生有幸”
宣皇后“陛下为了天下太平,舍弃了太多东西,阿姮妹妹又何尝不是呢?她虽然性格直率、泼辣,看似大大咧咧,但这并不代表陛下就可以认定她内心不会受到伤害,不会感到痛彻心扉。其实,她背后默默流下的泪水,恐怕比臣妾的还要多几分深切”
宣太后伸出枯槁般的手,轻轻抚摸文帝的脸颊
宣皇后“往后的日子,陛下要与阿姮妹妹好好的,就如同你们在山野时那般亲密,就像妾从不曾来过”
屏风后,越皇后用锦帕紧紧捂着嘴,泪水滚滚而下
越皇后再也无法忍耐,一阵风般从屏风后奔出,痛哭着扑在宣太后的榻前
越妃(越皇后)“阿姊,只要有我越姮在的一日,保管宣氏一门无恙”
宣皇后“谁指望你了,有太子在,我放心的很,我现在想说说我们”
宣皇后“我儿十九岁那年遇刺,我从未疑心过你”
越妃(越皇后)“我知道,那年,我儿四月龄夭折,我也从未怀疑过你”
宣皇后“我知,你从未怀疑过我,才不怕外面的这些风言风语,敢于接收这些孩儿们”
两人对视良久,同时坦然而笑,多年的相处,两个女人间早已是互相信任
越妃(越皇后)“阿姊,这些年,我们就如亲姊妹一般”
宣皇后“如果我们是寻常人家的小姊妹,该多好”
她们两人,性情迥异,立场相反,反而欣赏对方,相处得宜,数十年不曾猜忌
宣皇后“让孩子们进来吧”
越妃(越皇后)“都进来吧”
外面跪着的皇子公主们这才起身,赶紧进来 ,瑾娘和程少商互相搀扶着才勉强起身
宣皇后“陛下,妾的身体是要葬入皇陵的,能否允许妾割一束?头发,让少商烧成灰,带回我年幼时随父隐居的山上”
文帝“一切都由你”
文帝“儿啊,你莫总要优柔寡断,人要活的豁达些,才能活的长久 翟媪,就由你奉老吧”
太子“孩儿日后定会照顾好翟媪”
太子“孩儿还要,还要给您奉老呢”
宣皇后“我没有以后了”
五公主“母后,儿错了,儿愿用自己寿命来换母后”
宣皇后“你若真有孝心,别拿你的寿来换我的,好好活着,珍惜自己的好时光,莫要作践自己”
五公主和东海王已经泣不成声
宣皇后“子晟”
霍不疑(前期凌不疑)“皇后,是子晟对不住您”
宣皇后“我从未曾怪过你,我知你这一路走来心里苦得很,你不欠我们的,待我走后,就让往事随风散去,你 也放过自己吧”
宣皇后“少商”
宣皇后“你被我拖累,已浪费了五年,你的婚宴,我是去不了了”
程少商“娘娘,都是少商自愿的,何来拖累”
宣皇后“傻孩子,我望你将来的日子,能够游历九川,不被家宅拘束,只做你自己”
宣皇后“阿瑾呐”
宣太后越说越小声,如气若游丝
瑾娘“娘娘”
宣皇后“我只盼你,凡事遵从己心,珍惜眼前,莫要后悔”
瑾娘“娘娘”
瑾娘“从我进宫那刻,您待我是最好的”
瑾娘“我一直,一直把您当成阿母”
宣皇后“好孩子”
宣太后无神的望着虚空
宣皇后“夫君,神谙嫁你,毕生有幸,愿来世 你我 别 再 见”
床上的女子,在文帝温暖的怀抱中走完了她的一生。这时,侍医取回了刚刚还在宣太后鼻尖轻触以探察气息的绒毛,恭敬地跪在文帝面前,将结果呈报给他听。文帝听闻后,老泪纵横,饱含无尽哀痛与惋惜,而越皇后则在一旁默默垂泪,满心悲痛却无法言表。
周遭的皇子公主连同宫婢宦官们同时大哭,发出轰然声响
程少商“娘娘!”
太子“母后”
五公主“母后”
瑾娘“阿母”
瑾娘“不要”
在不少人心中,宣太后算不上是个典型的慈祥长辈,她常常陷在自怜与过去的回忆里,对子女的教育难免有所疏忽。然而,她的柔情蜜意、善于沟通和无比宽容的一面,也如同一盏明亮的灯塔,给身边的人带来了温暖的力量,照亮他们前进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