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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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人往，三言两语，各人扎各堆，聊着各样的话题。聊来来去总绕不开天界、魔域和新魔尊与他的妖奴以及帝君柏麟之间的那些事儿。

耳朵里听着那些爱恨情仇，缠绵悱恻，相爱相杀，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要不是主角是自己，罗喉计都险些都要信了。

不得不感叹，这人民群众脑洞真的大得挡都挡不住。

三俩捧着碗，扎堆边吃饭边聊天，聊到前段时间被魔尊下令几乎灭满门的天净堂三长老家的事儿，悄悄咬耳朵，自以为声音压得很低的感叹一句：真的是惨哦。

这新魔尊上位，就是要杀人祭天的。

罗喉计都听着，脸上的表情不变，心里不甚在意。

在场有人悄悄道魔煞星冷血残酷，手里的钧天策海一扔，便是哀嚎满天横尸遍野，其所到之处皆血流成河，果然魔煞星就是魔煞星。

听到“冷血残酷”这样的形容，罗喉计都扯嘴一笑，想了想，觉得还真是，至少在表面上是。

钧天策海乃煞气炼化的骨血凝结成的，所过之处的确是片甲不留。这样来说“冷血残酷”的确没什么不妥之处。可谁又知，大名鼎鼎的魔煞修罗抛去响当当的饮血称号，抹去被关押琉璃盏内的千年光景，换成人类的年纪也不过是年方双十的弱冠之年。千年前被杀分尸做成天界战神之时，他也不过是个未行冠礼的少年人而已。

他也曾是少年心性，他也曾有热血情感，他也曾期望和平。

不是谁天生下来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煞星。除去一身逆天的修为，罗喉计都作为魔界中一名普通众人，也曾冀盼着有人能待他如待普通人一样。像普通的陌生人，像普通的朋友，而不是带有目的的跪拜臣服或假意迎合。

在战场外身受重伤倒在若水河边的森林里，初遇柏麟的时候罗喉计都以为他找到那样的人。不顾他魔族身份，不在意他为魔君效力的立场，不念他万千煞气为所用的骇人修为。

柏麟愿待他如一个普通的朋友那般，分寸有礼，温润如风，不惊惧，不害怕，不带任何目的，和他聊一下琐碎零散的不相关小事儿。

那一点温柔对身边人人算计，除了利用便再无他的罗喉计都来讲，就像是一个一直身处黑暗的人突然看见漆黑的天际乍破一点光芒。纵然那光芒有点远，纵然那光芒于本身就发光的柏麟来讲不过是尔尔众友中并不在意的一抹微光，但对罗喉计都来讲，那却是他一生都难得的奇迹。

为了那奇迹的永存，他不顾魔尊的逼迫和修罗王的诏令，愿以男身化女身，待在那难得真心待他的人身边。

然而后来的事实证明，他出生那一刻祭司所说“魔煞孤星，注定悲苦”的预言真的没说错。

抽筋拆骨，元神割裂的下场狠狠的给他一巴掌，粉碎了他所有的幻想。躺在冰冷的术台上，看着柏麟冷漠的脸色，他的心像被地狱幽火炙烤般抽痛，被挚友背叛的痛拉扯叫嚣着，他看着柏麟咬牙切齿：“我不会放过你的。”

柏麟不为所动，他看着他，告诉他：“你将为我天界所用，为我天界效力。”

罗喉计都想笑，冷笑的那种，可是他笑不出来，因为柏麟手里的刀插进了他的心脏。

所有一切的一切，皆因他是魔煞星，是魔族祭司预言可颠覆三界统治，得之便可得天下的魔煞星。所以至亲因怕杀身之祸而抛弃他，修罗王因重修为用他而又怀疑他，挚友因安定三界而背叛他。

他的出生伴随着天降血雨，伴随着刀光剑影，他一路的成长都是数不清的征战、征战、还是征战。魔尊把他当武器攻打天界，天界把他当武器屠戮魔域和修罗，就好像战争是他的宿命一样。

初醒于世，恍惚千年，所有感觉搅成一团乱麻铺天盖地的袭来。被背叛的不忿、被抛弃的难过、被利用的心酸、飘荡几千年终究还是逃脱不了宿命的不甘心……各种情绪裹搅在一起，一时间竟分不出个高下，到底是哪一种感觉更占上风些。

但这些情绪堆在一处，像飓风一样裹挟着罗喉计都，把他拖向深渊，被关押了千年的心叫嚣着要复仇，用鲜血来祭奠他所受的苦难与折磨。

心底有一个声音叫嚣着，既然世人皆当他是魔，那他就成魔给世人看。

既然世人都道他冷血残忍，那他就屠了这三界，让那些人都看看冷血残忍的魔煞星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罗喉计都侧了侧身，换了个舒服一些的姿势靠着，继续看着这热闹的烟火气，听着各式涌动的流言。看着这些人站在他还为将军时修罗王赏赐给他的赤尊峰土地上，吃着他下令批给元朗的叫开设的食堂饭菜，嚼着他的舌根。

他带着令三界都畏惧的怒气从琉璃盏破碎处重生，要的就是动荡天幕，撕裂长空，踏碎青天苍穹，颠覆三界。

他要成魔给这世上所有逼他成魔的人看！

可当他带着千年的怨气直冲天界，誓要踏碎凌霄的时候，在满目猩红叫嚣着要毁灭一切的暴虐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是的。”

那声音响在耳边，响在脑海里，响在呼啸破碎的风里，响在灵魂深处的震动里，比那个让他去复仇的声音更清晰。

罗喉计都冷笑，心里不屑，反问：“不是什么？不是复仇？不是魔鬼吗？”

那声音回答：“是的，你不是。”声音平淡，语气坚定，就好像在平述一个平常的事实一样。

罗喉计都当时被那声音给气笑了，他停在滔天的黑色雷电里，触目皆是红色的血云，满目猩红，讥讽：“阁下当真了解，何不敢现身一看？”

“……”

那声音沉默，留他独在云霄之间，耳边风声呼啸，恍然得如一个千年的错觉。

罗喉计都转身，重上天界，转身间扯动嘴角，留下刺骨的冷语：“罗喉计都在千年前就死了。”

是啊，那个期盼和平，渴望有人理解的罗喉计都在千年前就死了。死在白帝冰冷的剖心刀刃之下，死在冰冷琉璃心放入胸腔代替心脏跳动的千年之间，死在那无数个被封于琉璃盏内问“为什么”的日日夜夜中。

现在重生的，是已经没了心，不会期望的魔煞星。

是世人皆惧，世人皆算计的魔煞星。

然而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樟树枝叶茂密，风吹得哗啦啦响，仿佛带来赤尊峰山林间清泉温润的湿意。罗喉计都双手抱胸斜靠在树下，看着人来人往脸上各异的表情，鲜活跳动的言语，恍惚间在想缘由。

【写在文后：慢热型文风，多角度叙事，欢迎各位小可爱留评、打卡、讨论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