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酸痛的感觉让她不想醒来,但身下所接触的冰凉与潮湿让潜意识对她发出了警告。
快点…醒来。
混沌的大脑让她思考不了任何东西,一切都被迷雾掩盖住了。
左脸颊被什么冰凉的小东西轻轻地,一下一下地触碰着,她仿佛下定了决心要醒来一般,眉心紧皱着,双手用力地抓住身下的青草。
冲破了迷雾,思绪渐渐汇集,少女的呼吸放轻了,她安静地倾听着,半晌,她睁开了双眼。
野外,树很茂盛,遮挡住了天空,连阳光都是冷调的灰暗。
一条金红的鲤鱼奇迹般地浮在空中,柔纱般的鱼尾轻轻地摇摆,刚才那轻柔的触碰,就是它呀。
少女感受到了它的亲近,伸出手点了点鱼儿的脑袋,随即站起身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碎草,黑色的长裙沾染了湿润的泥土,已经脏兮兮的了。
总算是没有光脚,鲤鱼绕着她飞了几圈,亦安看着它歪了歪头,跟随它的方向前行,森林里弥漫着白雾,天很快就暗了下来,树木都染上了夜色的蓝,眼前的景色给她一种朦胧的熟悉感,直到她站在了湖边,熟悉的感觉达到了巅峰。
“……迷雾…森林?”女孩轻轻地开口,停顿的字眼间透着迟疑。
亦安拨开草丛的时候终于认了命,她看见了湖中心的大树,粗壮的根没入湖水,看起来会被淹死的树生长地极为壮观。
亦安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好,她知道湖底爬满了这棵大树的根,有的分杈甚至过于巨大而鼓出水面。
她也终于知道了漂浮的的鲤鱼是怎么一回事了,因为,这全部出自她的手啊。
这里,全都是她画的《迷雾森林》里的场景!
“飞鱼……”
她记得当时给这条小鱼儿起的名字就是这个,简单又没有营养。
漂浮的小东西瞬间像是听懂了一般主动献上脑袋贴上她的掌心。
心脏的跳动缓和下来,少女展开了眉眼,露出了笑。
她踩着露出地面的那一小部分树根靠近了树,张开双臂贴在树的身上,脸颊感受着树皮的起伏,耳朵倾听着它的回响。
她感觉到了,是它召唤她来的,它在求救。
“心脏里的种子……被偷了。”
亦安的手轻轻抚摸着树,额头贴上去,坚定地回复它,
“我帮你把宝宝带回来。”
三片叶子被荧荧绿光包裹着落了下来,慢慢悠悠飞到她手里,亦安柔和了眉眼,安抚地摸了摸它,
“安心等我回来。”
叶子化作一团光飞进她的手链里,亦安抬起手腕晃了晃,顺着飞鱼指引的方向看去,
“就是那个方向吗?”
摸了摸飞鱼的脑袋,亦安与它们告别离开。
不再像刚开始那么小心翼翼,森林已然被她接纳了,这是她画出来的,是她的孩子们。
脚尖蓄力一跃,她瞬间就飞出了几十米,像在黑夜里的鸟儿一般,她轻盈又敏捷。
耳畔的风在低语,祝福着她。
借着风的力量,她很快就来到了迷雾森林的边缘,白雾的尽头处是迷蒙的光,亦安的身形消失在森林边界。
被世界的支柱所惩罚的人类是什么样的呢?
它给予大地生机,人类却反过来觊觎它的孩子,生命之树非常愤怒,它惩罚了人类。
所以,在看见末日的景象时,亦安一点也不奇怪,被强大的气息压制的丧尸们不敢靠近她。
黑裙的少女像是在散步一般走进来,慢慢悠悠地观察着这座城市,脑海里浮现一张地图,她所处的城市叫安城,她要去的凡城是地图的中心城市,在偏北的地方,安城在地图的最南端,中间的距离虽然远,但对她来说没什么压力。
这座城市与她的名字有缘,她想给它一个选择,考验这座城市这个世界还是否值得被拯救,她想给剩余的人们一个机会。
这样想着,亦安收回了气息。丧尸们瞬间又开始蠢蠢欲动,少女微微扬起头,倾听着风。
果然。
她脚尖蓄力,朝市中心广场的位置飞去——
安城市中心广场。
男人不知疲倦地挥舞着匕首,被丧尸咬伤的左肩汩汩地流血,他的双眼里充满了愤怒。
丧尸不懂得痛,不知晓累,前仆后继地涌向他,伤口让体力消逝地更加迅速,抬手刺进一只丧尸的脑袋里,刀还没拔出来,后面就有一只丧尸扑过来,他抽出刀勉力躲过,一脚踹在它胸口,小腿却被它的爪子扣住,血液流出来,丧尸兴奋地低吼着,两侧又扑过来两只丧尸,仿佛把金钟仁推到了绝境!
他闭眼等待着剧痛到来,心中决绝!
风划过的声音,四周安静下来,没有剧痛。
金钟仁睁开眼睛迅速躲开,放眼过去都是丧尸,他不知道是谁救了他。
但是,非常感谢!
“嘿!笨蛋们!来这里!”
稚嫩的声音划破空气,周围的丧尸像是嗅到什么美味一般被引来,金钟仁望过去只能看见消失在小巷的黑色裙角。
糟了!
已经安全下来的金钟仁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侥幸,他有些喘不过气,心脏隐隐作痛。
那个孩子多大呢?
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喊出那句话啊?
她一定很害怕吧。
即便如此害怕,她也选择了救他。
金钟仁咬咬牙爬起来,他已经是要尸化的人了,他不能再拖累任何一个人。
被背叛的愤怒此时已被浇灭,还有善良的人不是吗!
他抓起那把脏兮兮的匕首,冲向了那个巷子。
……
只有围成一堆大开吃戒的怪物们,他来晚了。
悲痛与怒火焚烧着他的双眼,一直都在沉默的男人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疼痛,仰着头怒吼了一声,眼眶红红地举起刀,咬牙切齿地盯着这群丧尸,
“我们……同归于尽吧!”
身体早已到极限,意识也渐渐地模糊,极强的意志力控制了他的一举一动,不知过了多久,丧尸越来越少,金钟仁倒下的最后一刻在想些什么呢?
天空……没有太阳。
剩下的三两个丧尸正要扑上去美食一顿的时候,僵住了身子,从房顶上跳下来的少女,惊人的气势让它们本能地逃离。
女孩蹲下身子仔仔细细地看着金钟仁的五官,半晌,轻轻地鼓起掌来,眉眼柔和了几分,
“恭喜合格。”
“这个世界,还有值得被拯救的人类。”
她抬起手腕晃了晃,荧荧的绿光从手链里飞出来,乖顺地落在她的掌心里,亦安低头亲了亲叶子,将它放在金钟仁的胸腔处。
叶子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融进男人的心脏,金钟仁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男人的心跳声从似有若无到平缓有力,砰,砰,砰。
“从这一刻开始,你的一生都属于我了。”
少女的声音温柔又悠长,化作男人梦里最缱绻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