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邝露方踏入璇玑宫，未待吩咐各仙侍带润玉换洗衣物，众大小仙已将邝露团团围住，接连汇报各界要闻。润玉身形尚矮，不得已被众仙推来搡去。邝露余光瞥见润玉如此，便出手将润玉拽往自己身前，为他辟出一步之地。润玉抬眼感念邝露心细至此，却见邝露神情严肃认真，安排布置有条不紊，似众困局不值一提。他素知邝露能干，不想担得六界帝位也游刃有余。若非太巳府上下始终兢兢业业从无二心，他真的会忍不住怀疑是否太巳万年布局，为得便是一朝邝露称帝。

不一会，众仙均领命而去。或是心有疑惑，弓身拜退时众仙人均不住打量润玉，尚有结伴而去的仙友窃窃私语，眼角带笑。未及思量更多，已见邝露领少许仙友起步而行直往七政殿，想来定是些重要公文须得签字盖印。润玉缓步跟上，顺眼打量现下璇玑宫装潢如何。细眼看去，似是装点些许暖色的缘故，不似曾经冷冷清清。新建不少亭台楼阁，曲水流觞，倒是别有意境。

待众仙各自散去，邝露得空抿三两口茶，方见太巳已在屋外旁恭候多时。“爹爹，”邝露忙起身迎入太巳，“何故不进屋来，可是仙侍未侍候到位。”

“并非，不想扰你繁忙政务。”太巳甫一进屋，一眼看到润玉静候在旁。太巳以为身老眼花，又看了一眼，再三确认后转看向邝露，“这……？”

润玉见状，三两步上前俯拜道“仙上有礼。”张嘴正要出声介绍自己，已听得邝露声音：“途径蓬莱，路遇凶兽，救得蓬莱精灵。他身有浊气，女儿身为天帝，义不容辞。”

“胡闹！”太巳陡然动怒，抓着邝露的手不禁多了三分力气：“苍生皆被浊气所扰，你救得一人，救得千万人？还是你看他身似润玉，动了恻隐之心？！”

“女儿无能，暂平不得妖界。然女儿救不得六界众生，难道还救不得每一个眼下的濒绝之身？”邝露不惧，静然回道：“还请爹爹放心，女儿现任天帝，自是潜心向道，再不会似从前唯情是从。”

“……露露，爹并不是这个意思，”太巳叹气，“净化浊气亦伤你身，爹心疼啊。”

“没事的爹爹！我可是佛前清露！”邝露一把搀过太巳胳膊，头靠在太巳老爹爹肩上不住摇晃“浊气这块，我可是拿捏的死死的！”

“陛下，”邝露声刚落，卫儿已立在七政殿门口，神情似有所急“魔尊昨日求见陛下未果，现已侯在七政殿外。”

“请魔尊入殿。先请魔尊看茶相待，本座更衣便来。”吩咐卫儿后，又唤一仙侍照顾润玉“带润玉入得寝殿，更换衣物。润玉乃蓬莱精灵，众仙侍不得轻怠。事成之后，任其自由活动。”再传冥界小使：“烦请冥界少君阮子玉前来七政殿议事。”冥界小使正抬步要走，又闻得邝露声音，“慢着，”挥手间野花具现，正是小可所赠，“蓬莱精灵谢过冥界少君救命之恩。”仙侍小使一一领命。

邝露再拜太巳。“爹爹，女儿告退。周末定回太巳府相聚。”

“好，好。露露莫要太过劳累。”太巳叮嘱一二，也自散去。

润玉被仙侍带往璇玑宫寝殿。然他一路心神不宁，如今六界不稳，正是需要他同邝露共谋天界出路之时。又听闻魔尊旭凤求见，或关乎两届大事，是以方才仙侍带他到达寝宫，便婉言谢绝一切款待，立马独自折返七政殿，暗听众人议事。

润玉来时阮子玉不知何故尚未到场，只有邝露同旭凤各自寒暄。早在润玉还是天帝时，由得鎏英身体抱恙，是以旭凤重任魔尊，花界则跟随锦觅归属魔界。天魔二届虽是兄弟执掌，互不相犯，但也绝无亲近之意。如今旭凤接连拜访，润玉猜测，许是……锦觅有恙。

“魔尊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不妨直说。”

“天帝明鉴，那本尊便直言了。”旭凤抿口茶，又道“水神锦觅隶属天界，不知何故真身不全。如今二胎不稳，希望天界见水神昔年效力的份上，借宝元神丹，稳固水神元神以诞二胎。”

“此番是本座失职。”邝露之声似有笑意“如今六界动荡，委实忘了水神之名早该易主，本座即刻下令，今日起撤锦觅水神之位，另择贤能。”

“？！天帝这是何意，落井下石？”旭凤声调陡然拔高。

“魔尊说笑了，众仙皆知，水神不仅常年居住魔界，且任职而无为。若得他界听闻天界如此，岂不是笑我天界无人。也就是本座近年忙于妖界，否则锦觅水神之位，断然坐不得今日。如此说来，不知魔尊可否对我天界，感念一二？”

“……好，就算水神撤职，敢问天帝可否看在魔界薄面，借元神丹一用。”

邝露不言，抬眼盯着旭凤双目。未了恍出一笑，道：“魔尊，可是认错人了？锦觅同本座非亲非故，魔尊同本座八竿不及，看在魔界薄面？什么薄面？是先天帝力抗妖界时魔界按兵不动的薄面，还是本座千百年间屠凶兽净浊气，求魔界而不理的薄面？”邝露一字一句，吐息极慢。然其中所愤所恨，尽出口齿。

“是本尊有眼无珠，未度天界之难。”旭凤起身一拜，“然元神丹对我至关重要，旭凤愿答应天帝任何要求，换得元神丹。”

“魔界和花界，难挡妖界荼毒。本座身负六界安稳重任，自当为苍生谋福祉。”邝露神色淡淡，捧起花茶，兀自抿道。

“！！天帝不仅趁人之危，还胃口如此之大，难道不怕反噬之苦，肝肠寸断吗？！”旭凤一脸不可置信，这还是他从前认识的璇玑宫侍女、后上元仙子、现任天帝邝露吗？

“不劳魔尊多虑。本座不才，治两小界绰绰有余。”

“……好。本尊要元神丹10颗。”

“魔尊夫妇伉俪情深，本座佩服。”说罢，右臂一展，便领旭凤出门来。

许是旭凤心中有气，一出门便寻得润玉气息，大喊一声“什么人”便朝他袭来。润玉精灵之身来不及反应，只得堪堪受住火烤。忽的周身清凉，想也不想定是邝露救得他下。几次三番如此，润玉都觉甚是狼狈，堪堪精灵之身尚且难以自保，又该如何护得邝露呢？

“润玉？！”旭凤一见竟是润玉，震惊之情溢于言表，“你还活着？！”

“魔尊慎言。先帝润玉身归鸿蒙，此乃蓬莱同名精灵。”润玉张嘴还未发声，又被邝露抢先出言。

“……也是。若是润玉还在，又怎会千百年平不了妖界。”旭凤面若嗤笑，貌若调侃道。

“魔尊所言极是。本座还以为魔尊要说，若是先天帝在位，又怎用花魔二界相换。怕是，上赶着给元神丹不是？”邝露不怒反笑，句句皆中要害。

“天帝，果然能言善辩，不输六界。”旭凤盯着邝露，目露讥讽。

“魔尊谬赞。这边请。”遂领旭凤前往丹宝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