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润玉是真的很讨厌红色。

正如此时，若非已是强弩之末，他定是要用幻术掩盖身上重重血色，讨一个心安。

“陛下……陛下！”

润玉晃了晃头，意图缓解眩晕感。抬眼果然是邝露担忧至极的目光，其后是岐黄在忙前忙后，再其后便是漫漫十万天兵。润玉笑笑，算作对邝露的抚慰。暗自运息，果然还是调转无方。怕是，回天乏术了罢。

“邝露”，谈话间他拉起邝露的素腕，将赤霄剑的剑柄塞到邝露手掌中，又将自己的手覆在邝露手背上，同邝露一起，握紧了赤霄剑的剑柄。

他承帝位数载，荣辱与共，死生偕同。却是第一次，或者也是最后一次，紧紧握住邝露的手。

莫待无花空折枝，未想花尚争春，倒是他这个折花人先辞一步。

无妨，天道向来如此。他累极倦极，不愿多念。

“众仙听令！”润玉威严的声音霍然响彻大殿。十万天兵、岐黄、太巳齐刷刷的跪于座下。邝露半跪到途中则硬被强拽起身。她先是不太懂润玉前后所为何意，瞬间恍然，使劲抽出自己的手以示反抗。然而润玉大手分毫不动，任由手臂的血染透邝露衣袖，再绽于鹅黄地板。

润玉定了定，咽一口喉间涌上的鲜血，复开口道：

“天帝润玉，了无子嗣。今上神邝露，性情温善，人品贵重，深肖我躬，必能克承大统。特传天帝之位于上神邝露，望众仙里应外合，相互扶持，平乱妖界，振我天界三千威仪！”

众仙闻言，先是一片寂静，后不知谁率先一句“臣领旨！我等誓死效忠邝露上神！”此后便片片呼声“我等誓死效忠邝露上神！”

润玉难耐身体痛楚，终松紧抓邝露之手，慢慢倚靠邝露搀扶跌坐回椅上。邝露……向来知礼得体，此番场合虽泪眼滂沱，不闻多余哀嚎喟叹。

润玉似有歉意，本已合眸，复睁眼笑着宽慰道“无妨，不疼。”重重呼出一口气，又低声说“邝露，我最信你，你一定会打理好天界，是也不是。”

一番话落，半缕疑问都无。

邝露终是难抑心中大恸失声痛哭，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扑通一下跪在润玉脚边不住的喊“陛下！陛下！！！”于她而言，再也没有比亲眼看着润玉重伤濒绝更狠的凌迟。她仿佛一开始就在同天道抗争，她赌上家世学识奇珍异宝通天修为，才知原来这些向来，不值一提。

润玉本想伸手扶起邝露，无奈连伸手的力气也逐渐消弭。“不必如此”润玉还是笑，他今天笑了很多次，仿佛辞去甚是解脱。他好像还想表达什么一样，犹犹豫豫，数次张嘴，终开口道——

“我的一生，非常感谢出现你。”

她助他，念他，敬他；

为他解忧，为他出策；

为他手染鲜血，为他百死不悔。

仅仅就她一个人，满足了他对百般感情的向往。

若有来生就好了，润玉心想。

他一生茕茕孑立，万般不如意时，险些自毁元神。不料此时此刻，他竟然希望向上天，讨个来生。

若有来生，我必不负你。

这样想着的润玉，慢慢向前挪了挪手，又轻轻拽住邝露的食指。

谢谢你，真的非常谢谢你。

星光点点，天帝润玉，身归鸿蒙。

史记天界十三万年十一月，妖族地盘轰然冲出一物，复被锁链拉回，观其形似圣兽朱雀。六界骇然！圣兽本受六界供奉，竟被妖族所擒，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十二月，妖界撕毁同天界的相处协议，私自开战。天界本占上风，最后关头妖界放出已炼化成凶兽的朱雀，润玉被贯穿肺腑，重伤。然朱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妖界伤亡颇重，是以平局休战。天帝润玉由于穷奇旧疾未愈，竟身归鸿蒙，传位上神——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