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独自一人办了葬礼,她一直没哭,冷酷得像是从未爱过。
盛夏在自责中度日,觉得母亲太无情,又恨自己无能,为什么要赌气,为什么不早点回去!只要早一点,父亲就不会遇上这件事儿了。
叛逆期的孩子,猝然遇上大变故,生生将她的年少意气给消耗光了。从此,不再自傲,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认为自己没有用,只会给别人添麻烦。
盛夏就是个累赘!是个拖油瓶!
盛母敏锐的发现了女儿的心理变化,所以纵使自己忙得焦头烂额,她依旧抽出时间了。
晚上吃完饭后,盛母拉住了要回房间盛夏。
盛母:“我们聊聊?”
这虽然是询问的话语,但盛夏感觉到了其语气中的不容拒绝。这是盛母第一次以这么强势的态度来对待盛夏。
盛夏低着头,做好了听训准备。
盛母叹了口气:“关于你爸爸的事,你有什么想说的?”
盛夏将头低得更低了,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哽咽:“对……对不…起…”
盛母表情严肃,声音更严肃:“盛夏!你给我抬起头来!”
盛夏慌乱地抬起头,眼泪又决了堤,泪眼朦胧中倔犟地看着盛母。
盛母走过去抱住了盛夏,她轻轻拍了拍盛夏的背,她说:“错不在你……”
盛夏:“倘若不是我,爸爸他就不会遇上这件事,他也就不会……不会……”她依旧不想承认父亲死亡的事实。
盛母松开怀抱,用手擦了擦盛夏脸上的泪水:“傻孩子,你父亲是个军人啊……”
“作为一名人民子弟兵,看见人民受苦,他又怎能不去搭把手?那日若不是他在,这炸弹就是在市中心爆炸了!那时,会死多少人,你知道吗?”
盛夏:“可是,我想他活着。”
盛母:“还有很多人会替他活着,薪火相传……”
盛夏:“可他们都不是我的爸爸!”
“永远!”
盛母:“这是他的国家大义,我们遵重他的选择,好吗?”
盛夏从小就被父母教育要爱国,她的爱国情怀一点也不比大人的小。
“我知道,我只是恨极了无能的自己……”
盛母:“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要是什么都去记,去恨,那你还如何继续生活下去?”
“不要自怨自艾了,振作起来。”
盛母递给盛夏一封信,叫她回房间看。
在盛夏转身的那一刻,盛母无声无息地落了泪。这一个月来,她第一次落泪,却依然偷偷摸摸地,不敢让人发现。
盛夏回到房间,立马展开了信纸:
展信安,
如果这封信被寄出,那我可能已经走了,答应我,别哭,别难过。我这一生来来去去,能为民请命获一身荣光,虽战死沙场,亦无悔无怨。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们来生再见。
盛阳,绝笔。
这是他的遗书……
盛夏眼睛涩涩的,他总是这样,一点也不煽情,从来不肯写什么家长里短的,像是什么也不挂心一样。
这封信,太短了……
盛夏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回了信封里,她看着那撕开的鲜红邮戳,怔怔的坐了很久。
她的眼神仿佛穿过时间,看见了那个坐在书桌前认真写字的男人。
她笑了:“文笔真不好……”
十四岁的盛夏,从此再也没有找到她的的盛阳。她渡过了叛逆期,只是代价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