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语与挣扎

我眨了眨眼，凝神向滑雪场边看去。

空无一人，只有洁白的雪花不紧不慢地落着……

可我总感觉那里其实站着什么人，甚至我怀疑自己其实已经看见了她。只不过，即使我看见了，也会下意识地将她忽略，就像是看见林中的鸟雀或长满青苔的岩石。

俞思夏然，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学长走过来，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站在我旁边，顺着我的目光，看向了空荡荡的滑雪场。

俞思什么都没有……我还以为你发现什么线索了。

俞思夏然，你没事吧？

夏然……没事，可能是这几天没睡好，出现幻觉了。

我摇头，迈步准备离开。

既然她不想让我看见，我又何必强求？

学长耸了耸肩，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跟在了我身后。

…………

他看过来的时候，她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他看见她了吗？她默默地站在原地，任由雪花穿过自己，心里怀着不知是紧张还是期待的复杂情绪。

但他最后还是转过了头，对他旁边的人笑着说道:可能是出现幻觉了。

果然……现在连你也看不到我了吗？

她失落地抿了抿唇，抬起手，看着自己几乎透明的身体。

真是……很羡慕她啊……

至少，她可以幸福地生活在阳光下，有着疼爱自己的父母，优越的生活环境，她的一生将一帆风顺，她会拥有自己的人生……

徐徐吐气，呼出的气体却没有形成白雾。

女孩的眸子变得迷蒙。

她想起了一个人。

另一个可以看见她的人……

……

他默默地站在一棵高大松树的阴影里。

今天的雪场似乎格外寂寞，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一片片雪花温柔而不知疲倦地落着，悄无声息，却惹得他格外心烦。

他今晚自作聪明地穿了黑衣，但由于忘了考虑环境因素，这身衣服，在雪地里未免太显眼了一点儿。

但这个小失误毕竟不能算是他的错。他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电影里演的不都是黑色的夜行衣吗？

他毕竟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啊，怎么可能考虑得这么周全，在来到这里，猝不及防地听到那个消息之前，他完全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杀人这种事扯到一起。

这是犯罪！

用这么诡异的方式杀了他，又将会造成什么样的社会影响……

他不敢多想了。

再想下去，他怕自己会按捺不住恐惧与愧疚，主动自首……

虽然他本就没指望凭自己这粗劣的把戏能拖延警方多久，他们早晚会发现真相，他也情愿为自己的过错承担责任……但，不能是现在。

绝对不能是现在……他还不能就这样让真相被揭露。

最起码……得等到这个传言被公开，至少让一小部分的人，相信她的存在……

只要有一个人就好了……哪怕只有一个人，相信了这个看似虚无缥缈的传说，愿意深入大山……

不会有人的。

另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现在根本没人见过她，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不会再有别人再去找她，再走到她的身边……

杀了他，你没有错，但你不该试图自首……把这个秘密隐瞒下去吧……只要不让别人知道是你干的，就什么都不会发生，那个试图毁了大山的家伙死了儿子，也不会再来找她的麻烦……

可是，杀人是不对的啊……他与自己争辩着。

杀人是不对，但你已经杀了……再说了，你若死去，还会有谁惦记着她？还会有谁再保护着她？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坚定起来。

是啊……如果他死了，还会有谁来保护她？

他不能死……他还要活下去，长长久久地活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他才会看着大山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已经杀了人，做错了事，但他不能让这件事影响他，他不能让这件事成为守护这座大山的阻碍……

她也不会希望他出事的吧？不然她当初又何必答应他降下这场大雪，阻塞了入山的唯一一条大路……

对，就是这样。他们至少还要一天才能清理出一条可供通行的路，他要趁这点时间，清理自己可能留下的痕迹……他今晚不就是来干这个的吗？

他深吸一口气，走出了阴影。

……

她突然睁大了眼睛，清澈的双眼中满是错愕。

是她看错了么？还是因为刚才想得入神，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这种念头转瞬即逝，她清楚自己绝不可能看错，更不可能被幻觉所扰。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一阵风轻轻拂过，雪中的女孩已经不见身影……

在她所立之处，积雪依然洁白，不留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