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不大,只是给人一种相当奇妙的感觉。
不管是挂在梁上的一个个装着不知名泥状物的土罐还是忽然从火炉上跃起、又轻飘飘地落回炉上,甚至会向你微微点头的奇异精灵,都让人仿佛来到了异世界。
简单来说,就是三观都要被震碎了……
俞思这个……是什么东西?
学长对那个从火中探出的小脑袋敬而远之,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真说不好谁更尴尬一点。
老人瞟了一眼,仍然用他那不紧不慢的声音开口:
守山人那个啊……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反正就这样养着了。
俞思这种来路不明、也不知道会不会伤人的东西,您就这样养着?
学长对此表示惊讶,在他自己都没留意的时候坦然接受了这只“不明生物”的存在,全然忘了他的唯物主义观已经碎成渣了的事实。
守山的老人横了他一眼:
守山人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这小东西,一天天的就知道在炉子里躺着,怎么伤人?
说着,他甚至还抄起一把铁杵似的东西,对着灶台捅了捅,以此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我看着那精灵似的玩意儿蹦得更欢了,感觉刚建好的三观又一次崩塌……话说你都是这么不科学的一东西了,咋还需要燃料呢?
守山人要我说,你就该学学跟你来的这小伙子,多好,沉得住气!现在这样不浮躁的年轻人多少见啊!
夏然老先生,我们先不说这个了吧……
我看着那只无聊得吐泡泡的小火苗直冒冷汗,这种“神奇生物”都能大大方方地展示给我们看……这位老人家到底在想什么啊?
夏然您老把我们带进来,就是给我们看一看这只……火苗?
守山人咋的,不行啦?
老人家把眼一瞪,又给灶底下添了捆柴。屋里静默了一阵,老人苍老的嗓音悠悠地响起:
守山人咱老头儿也没啥坏心思……就是看你小子不是一般人,结个善缘。
夏然老人家,我真的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高中生而已……
我觉得有必要撇清关系。
守山人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老人低低重复了一遍,同一时间,我感觉这位老爷子看我的眼神突然变得格外复杂,恨铁不成钢的同时还有一点……羡慕?
守山人小伙子就不用想着忽悠了,我看你们家即使是在现在也谈不上普普通通……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能搞到在现在还能发挥作用的道符?
我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背包上挂着的平安符——包都要被划烂了,这平安符竟然还好端端地挂在上面,然后抬头,盯住了已经迅速接受了小火苗的存在,现在正在尝试给它添把柴的学长。
夏然学长……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学长一脸茫然地抬起了头。
俞思我瞒你啥了?
夏然这个平安符……为什么真的有用啊!这就不科学!
俞思连这种玩意儿都看见了你还来和我讲科学?
学长指着那一朵被吓得瑟瑟发抖的火苗,用比我还大的声音吼道。
守山人这可不一样。
老爷子眯起眼睛,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插了一句:
守山人这些“不科学”的生物和现象,本来是只能在这个房间里出现的……
守山人小伙子,你这道符是哪里买的?
四道目光齐刷刷地定在了学长身上。
俞思我就是上我家附近的道观里求的啊……
学长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嘴里还嘟囔着:
俞思看来老陈收费贵是有道理的……一分钱一分货啊……
听到这个消息,老人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一些,两条白眉紧紧地纠在一起:
守山人姓陈?陈……最近有这方面的大师吗?
老爷子终于把旱烟筒叼到了嘴上,却没点着,只是喃喃自语。
我们不敢打扰老人的思路,只是静静地在门边坐着,时不时逗一逗那只可爱的小火苗。
过了许久,老人终于回过神来。
守山人你把那道符给我看看。
我忙解下香囊递给他。他把系口的绳子解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符纸,只一眼,表情变得极其精彩:
守山人……这符不对劲啊。
夏然难道……有什么隐患?
守山人那倒不至于……只是这效果,强得有点出奇了。
守山人这明明是一次性的,你怎么靠这玩意儿一路走到这儿来了?
俞思您确定?
守山人不要质疑我的记性!
老人家似乎心情不好,拿学长当了出气筒:
守山人这符就是老……老头儿我朋友家的小辈画的,我能不清楚?
俞思……夏然!果然还是你不对劲吧!
甭管是不是我的问题,学长这一嗓子倒是真的把老人的注意力引到了我的身上。他对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叹息道:
守山人……真是可惜了……
夏然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被这莫名其妙的发展搞得头皮发麻。
守山人好吧,小伙子,你试一试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夏然试什么?
守山人试试你到底有没有什么超乎常人的能力……你肯定有,只是你能发掘多少就不一定了……
老人絮叨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语,站起来,从屋梁上取下一个奇奇怪怪的沙盘。
守山人这是老祖宗传下的老东西了……后辈无能,用不了这玩意儿,你且试一试,会不会有什么反应。
俞思要不要搞得这么认真……
学长嘀咕了一句,满眼期待地看着我手中的沙盘。
守山人你试一试,能不能看到什么……随便想点什么,想什么都没关系。
想点什么?
此时此刻,我想起了很多:在开了暖气的食堂还戴着围巾的女孩、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欧阳学姐、冷着脸的秦老师、不知来路的奇妙童谣……
“请你告诉我……这些天我隐隐感到的不安……到底来自何处?”
我闭着眼,却隐隐听见学长的惊呼:“动了……动了……”
什么动了?
我迷惑地睁开眼,看到了毫不科学的一幕——
那块沙盘飘了起来,仿佛有人用手指在上面写字似的,沙子分开,形成了一个奇异的图案,像是一个“三”和一个“人”叠在一起。
那个不知名的存在似乎还想写得更多,但沙盘在空中颤了颤,突然摔了下来。
一切又恢复了原样,不同的只有地上摔裂的沙盘和目瞪口呆的一群人。
俞思这是什么意思……春?奏?
老人没有理他,从沙盘飘起时,他似乎就一直在喃喃着什么,表情似笑似哭:
守山人山神娘娘……您原来一直在吗?
夏然山神?
我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
夏然刚才写字的那个……是山神?
守山的老人突然拉下脸,把我们从板凳上赶起来,甚至赶出了里屋:
守山人你们是山神娘娘她眷顾的人……好好收着,回去想想,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悟出了仙缘呢!
我们哭笑不得地站在门边,最后在我们刚进来时的凳子上坐下了。
学长刚才的猜测给我提了个醒——
“秦”。
秦老师……这件事,也和你有关吗?
想到秦老师负责的样子,我使劲甩了甩头。
希望……是我想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