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衡

现在的学长总算正常起来了。

从他的视角来看，其实是我终于正常起来了也说不定？

总之，至少这个下午，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奇奇怪怪的意外了。

我和学长没有任何训练项目，悠哉悠哉地在被划分成数个区域的滑雪场上晃悠。

而我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滑雪运动的种类如此丰富，滑雪队配备的老师也这么多……是我孤陋寡闻了。

想想也是。我们学校的土豪学长们既然有那个时间精力（还有钱！）来办这样一个滑雪队，自然也不会在请老师这方面吝啬。

所以，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问题。

这么多训练……看哪一场？

俞思你随便选一个？

学长完全抱着出来玩的心态，对到底要看什么类型的滑雪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对我们两个门外汉来说，我们几乎无法领略这些动作的技术含量，甚至连基本的美感都感受不到。

再优美的滑雪动作，只是反复地练习某一个片段，那算哪门子的优雅？

我站在几片场地的交汇处陷入了沉思。

到底选谁呢？

其实从旁观的角度来说，不管是哪个项目对我们都挺不友好的。

又不能靠的太近，又没有居高临下的看台，更没有善解人意、调动气氛的解说……

一阵突如其来的喧哗把我带出了困境。看到那边对峙的两个人后，我两眼一亮。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遇到两个认识的人就已经是万幸了。

夏然学长，要不我们就去那边？

学长随随便便地瞥了一眼场上的情况。

俞思行啊，去看个热闹也不错。

……

到了那片雪地，周围已经围了五六个人，学生老师都有，显然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训练什么的大可以放一放。

被他们众星捧月似的围在中间的两个，一个是刚才在车上“顶嘴”、格外热心的那位学长，另一个是时时刻刻冷着个脸，仿佛在大冬天也要坚持自己制冷的秦老师。

看这两位这奇奇怪怪的人设我就感觉今天有瓜可吃……咳咳，是又要有麻烦事了。

学长很自来熟地拉上了旁边的学长了解情况。没过几分钟，我们就已经弄清了这群人围在这里的来龙去脉——

罗斌——就是那个特别热心的学长，在训练的时候不服从指挥甚至跟老师顶嘴，现在正在接受秦老师的教育。

不过看来他并不是被教育的那一个，事实上，这两个人正在进行一场有来有往的“辩论”。

秦老师罗斌同学，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秦老师微微蹙着眉头，不知道是因为这位“挑事”的学长还是因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我们，亦或两者兼有。

秦老师五次训练，没有一次动作标准？

罗斌学长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的样子。

罗斌老师，您又不是不知道……咱这个动作未免太丑了吧！

罗斌知道的说我们是在跳台滑雪，不知道的还说咱是在立定跳远呢！

罗斌您看看别人，多帅气，多有风度啊！

我算是明白了……这位罗斌学长还是个好面子爱耍帅的……但恕我直言，这里的同学……有一个滑出了又帅又有风度的感觉吗？

没有听到我的腹诽，秦老师眼睛一眯，表情冷得像是又降了五度：

秦老师滑雪动作分解，有几个是好看的？

秦老师练跳台滑雪的五个同学，一起下坡，就你一个提前舒展身体！

秦老师你知不知道，这样才会让场面不好看？

罗斌学长似是不以为意。

罗斌如果真的出去比赛，我们五个又不会在一起表演……

秦老师那也不行！

秦老师你以为这个动作是在追求美观？

秦老师这不是表演！让你们把身体伏低，是为了你们能滑出更好的成绩！

秦老师为了速度更快，距离越远，在外型上做出牺牲是必要的，这一点我在第一节课上就讲过了。

秦老师你必须在美观和速度间权衡！

罗斌学长似乎也被秦老师严厉的目光所震慑，微微低下了头，语气却没有丝毫退让：

罗斌老师，我已经权衡过了，这就是我的选择。

可能是他也感觉自己的语气实在太过分了，急忙补充了一句：

罗斌老师，正式比赛的时候，我会把动作做到位的。

秦老师滑雪动作一旦变形，几乎无法纠正……

秦老师你不可能在比赛的时候临时改变……

秦老师似乎说不下去了。

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好说？

他转头，凌厉的目光扫向了周围围着的一群人。

秦老师都这么闲？还不快去训练！

秦老师在滑雪队的地位应该很高，周围围着的学长和老师们也吃到了瓜，心满意足地散了。

我和学长正准备离开，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我回头，看见了罗斌学长的笑脸。

罗斌嗨，小学弟，你精神看上去好了不少啊。

夏然啊，学长好……

罗斌小学弟第一次来滑雪队看训练就遇到这么尴尬的事，真是不好意思。

俞思……罗斌同学，你不用训练的吗？

看到罗斌学长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学长善意地提醒道。

罗斌学长摆了摆手，不在意地说：

罗斌老秦生气了，我过一会儿再过去。

罗斌呼……以前也怼他，但没有今天这么狠啊……不知道他这次要气多久。

夏然那个……学长，你还是多听听秦老师的话吧。

夏然毕竟他才是专业的，关于滑雪动作……

罗斌我知道，我知道。

罗斌不就是影响成绩嘛……我又没指望靠这个拿奖。

罗斌帅才重要啊！

……看到罗斌学长这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我突然有点同情刚才的秦老师。

他看上去是很在乎这项运动的……遇到这样混日子的学生，应该会很头疼吧？

罗斌老秦他就是太严肃了，一点也不知变通。

罗斌这样不知变通的人怪不得找不到工作呢，几千块就打发了。

夏然学长，对老师……还是要尊重一点。

我也终于感觉，这位热情的学长有点不对劲——

太骄傲了。

哪怕秦老师是你请来的，既然是老师，就该尊重一点吧？

罗斌哦对，我忘了，这里还有个学弟呢。

罗斌不能教坏了小孩子……

他笑了起来，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我皱着眉头。虽然学长也经常笑，但我却从来没从他的笑里读出过这样奇怪的感觉——

轻蔑，同情，漫不经心，以及一丝微不可查的、自傲……

我皱眉，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

这种感觉稍瞬即逝，下一秒我再看去，他只是一个笑得无忧无虑的学长。

罗斌你们没事可以去村里逛逛。虽然我没去过，但听今天司机说的，似乎还挺有意思？或许可以去看看……

罗斌行啦，我该去训练了。

他打了个招呼，晃悠悠地向跳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