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谣

自称“依雪”的女孩走了，像来时一样不留痕迹。

我仍然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由自主地回忆着她精致的面容，恬静的声音，她……

为什么我满脑子都是她？

不行，夏然你要冷静！

我抬手就准备给自己脸上来个巴掌清醒清醒。

手抬到一半，突然被一股不可抗力止住了继续向上的趋势：

俞思夏然，你脑子没事吗？

神出鬼没的学长绕到我面前，用诡异的眼神看着我。

就是因为感觉脑子出了毛病我才要自己扇自己的……

我沉默了——跟他解释更尴尬。

但不解释也并不会好过一点……看他这越来越复杂难言的眼神，我要是再什么也不说他能把我扭送到校医室去。

夏然我刚才……遇见我们在食堂看见的那个姑娘了。

面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避重就轻。我简单地把刚才的对话中的重点用尽可能精确的语言向学长汇报了一下。

当然，关于我陪着人家看落日，甚至在人家走了之后还念念不忘、怅然若失的部分……全被我简单粗暴地划分成了“非重点”。

俞思所以你刚才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傻笑一会儿还想自残是因为这个？

夏然……为什么你的关注点在这方面啊！

我都这么尽力地避开雷区了，你就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俞思我关注点不在这方面还能在哪方面？

学长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神情总算不再那么怪异了。

俞思反正现在该弄的事情都弄好了，就等着国庆和秦老师他们一起去山里。

俞思倒是你……喂，你真的没事吗？

夏然我能有什么事？

俞思我感觉你最近精神很不好。夜车开多了？

夏然……你想多了。

他用饱含深意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俞思我姑且信了。

……

算了，就这样吧。

和我之前想的不同又在情理之中，秦老师在九月底就已经收拾好行李去了雪山，而我们却要在学校呆到国庆放假为止。

这部分打乱了我的计划，我本来打算去向这位似乎知道很多的神秘人物刺探一下情报的。

现在……我只好无聊地趴在大巴车的车厢玻璃上，看着一闪而过的常青树木和稀落的雪花发呆。

雪突然下大了。

看着纷纷扬扬、不久后变得铺天盖地的雪花，第一次看见下雪的我仿佛突然明白了依雪的感受……

怎么又是她！

我狠狠甩了甩脑袋。

或许我真的得找个医生看看，或者，找个先生？

车速不可避免地放缓了。车里的几位同学和学长大多是北方土生土长的人，对雪景远没有我这样感兴趣，都已闭眼假寐。

在征得学长的同意后，我悄悄地把车窗摇下了一点。

呼呼的风声和刺骨的寒意在车窗刚启开一道小缝时就闯了进来。偷眼观察了一下其他几个几个学长的表情，见他们并无不满，我稍稍放下了心，静静地感受着这场大雪。

静坐了很久以后，我忽然从风中隐隐听出了一点别的声音，似乎是一首歌，童稚，又带着一点淡淡的哀伤。

旋律很简单，虽然听不清歌词，我还是很快记下了旋律，甚至不自觉地哼了起来。

老师咦？

我们这辆车的带队老师回过头来，带着一点诧异。

老师这歌……你从哪听的？

夏然外面有人在唱。

隐瞒这一点对我没什么好处，我索性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老师那同学你的听力可真不错。

老师似乎没怀疑什么，只是笑着感慨了两句。

老师快到了，村里的孩子整天地唱这个歌儿，也不知道是打哪儿学的。

村里？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吗？

这里是千岭。和金鸡岭、虎啸坡一类的命名规则一致，千岭的名字也包含了这一片地方的最大特色：山多。

是的，千岭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大片山的总称，稀稀落落的小村子就散在大山各处。由于此地地形丰富，积雪质量好，历来为滑雪爱好者所追捧，在成为我们滑雪队的训练场地之前，就已有多届野外滑雪比赛在此举办。

周围的学长也陆续睁开了眼。显然，这个情况他们也没遇见过，成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老师见感兴趣的人多起来，也来了兴致。

老师这首童谣已经在村里传了很久了……

这句开场白刚出口，就有一位学长忍不住开口：

罗斌老师，这不对吧？传了很久的歌，我们怎么没听过？

老师你们每次来又不住村里，当然没听过！

老师狠狠瞪了这位“挑事”的学长一眼，环顾四周，见没人要再插嘴，又继续说了下去：

老师村里人也一直都很好奇这首歌是从哪来的，但没有一个孩子说得清楚。现在村里那些闲汉就这首歌编的故事算下来能有十几打了。反正都是些离谱的说法，你们估计也不想听。

老师要不，我给你们哼上一遍，你们自个儿给编个故事？

无人反对。老师清了清嗓子，开始唱了起来：

“洁白的雪花片片落下，”

“有一个女孩她离开了家，”

“冰渣划破了她的鞋袜，”

“溅起了一朵朵鲜红的花……”

……

车里一片寂静，只有老师的歌声，不算很好听，但音却很准。我在心里默默把歌词代入了刚才听见的那渺远的童声，一时间竟听得有些痴了。

其他人也没有说话。他们现在也在为这首歌编写自己的故事吗？

他们会想起谁呢？

一想到这个问题，我脑海中不知不觉地浮现出一个我极力避免再想的身影——

依雪。

你在哪呢？

这些天隐隐笼罩着我心的不安，与你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