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金发女子

一只虫龙飞到了主舰的窗上，深粉的皮肤、乌黑的螺角，血盆大口里尖牙密布的样子缓缓张开，紫色的梭形巨眼，将窗里所有人盯得难以动弹，仿佛宣告着他们的死亡。

　　“基地城！基地城！请求救援！请求救援！”通信兵此时惊恐得难以形容，汗涕与眼泪同流，口水与话语齐飞。

　　飞船的外壁被不断地击打着，眼看就要破窗进来。原以为快要打胜仗的时候，虫子狠狠地打了舰长的脸，此时他是面如土灰，无从反应。虫兵死得再多，虫巢都可以很快的补充，为的就是消耗部队的弹药。等到部队的攻击密度下降，知道弹药消耗得差不多了，大家伙才上，并一下子便攻破了驻扎的防线。

　　作为指挥，他自然是了解自己的部队，可以说，此前的战斗完全在他一手掌握之中，现在的战舰弹药依旧充足。可是，他算错了一点，下面部队的弹药早已打的七七八八，在火力不足的情况下，弹药的调配跟不上打出去的速度。浪潮中的虫兵数量远超想象，数以万计的虫兵像一座座小山丘一次次地向阵地堆去。

　　见状不对，一艘小飞船从主舰脱体迅速脱离，仅仅只是片刻，大批的爆炸从后面传来。翻腾的气浪让小船没有半刻歇停，顷刻间震得它失去了平衡，然后一股脑地扎在平原上。

　　“真倒霉！”女子用脚踢开舱门说。

　　阵地里部队已溃不成军，纷纷撤离，在无组织配合的掩护下成为虫子的捕杀对象。为了逃命，多半是丢盔弃甲，即便是现在虫兵骤减，可依旧有几种大家伙肆意横行，完全是一副势不可挡之姿。空中的战舰更是要面对几十只大型的家伙，陆续地毁于各种攻击之中，用小船逃生的也不过寥寥。

　　“叫镇子上把灯关了。”火岩对值班头子说了句。

　　“把灯关了！”士兵传道。

　　“把灯关了！”居民又传。

　　镇子离战场很近，几十里地对会飞的不过是转眼间的功夫，更别说小镇才三百来号人，还不够虫子塞牙缝。西岭的战事眼看就到尾声，虽然不愿意看到，可究竟是输了。

　　这时候，散落小镇们的风气立马涌上心头，士兵头子权叉手里磨蹭着家伙，嘴里兜里都揣着想法。他走到横炼老头跟前，笑着说：“哎，横炼老哥。你说这次咱能去搞点么？看那阵势，心里怪痒痒的。”

　　“不怕死你去啊。”横炼没跟他客气说。

　　“别啊。你知道咱小镇的装备是什么底细，要多寒酸有多寒酸。不是有句话说，船坠还有三顿钢嘛。”权叉弱弱地说。

　　“老夫从不做赔本的买卖。要找，找他，反正他现在是光棍一个。”横炼指着旋斩说。而旋斩则是一旁淡定自在，脚底踩着斧子，嘴里吃着肉，听到有人喊他转了下头说：“一千昆托，物资一半。”

　　旋斩的话顿时吓退了值班头子，一千昆托，他那班士兵岂不是每人都得扎紧裤腰带？尽管这样说，拿不拿得出来还是问题。

　　“这家伙，也是个奸商。”碎铁看状顺带了这么一句。

　　“旋斩老大，这你看咱能不能再商量商量？”别的头子也帮忙劝着。

　　看到几个人在别人战事兵败后还不忘捅刀子，幸灾乐祸的火岩不由地笑了笑。他觉得此次基地城攻占西岭山区还是过于草率，前面是林子密布的山区，你压根不知道里面会来什么，后面是一片无处躲藏的郊野平原，一旦兵败，岂不是任由虫子宰割？再说，大家伙一旦把空中的战舰打了，失去掩护，地面部队同样是虫子的口粮。

　　夜空下，大片黑影在平原肆虐，尖锐的虫鸣吓得镇里居民直打哆嗦。要不是小镇还算隐蔽，真怕它们找上门来。

　　看权叉他们一副失落的表情，火岩安慰着说：“你别看他这样，这家伙没准也在打那里的注意。”几个头子眼前一亮，往旋斩处又看了一眼。旋斩没去理会几人，继续看向远处的火光，心里盘算着。

　　女子躲在坠落的飞船后面，生怕被虫龙察觉。好在虫兵被打得所剩无几，只是在阵地上不断地对战车、重炮等武器撕咬，像是想试图毁掉它们。大家伙则是在击溃了舰队便是往山区飞，似乎对它们，打扫战场是下等虫兵该干的事，从而显现出它们更高级，或在虫族中更重要。

　　突然奇来的一只虫兵，一钳子扎到女子旁边的船舱，吓得她提起手里的家伙往它脑袋来了两发。就这两梭子，却引起一只本想离去的虫龙的注意。她不敢赌运气，连忙离开原地，在漆黑的地方动起来，虫龙找不到目标，又朝远处飞去。

　　这天晚上，镇子上谁也不敢睡觉，吃饭家伙是紧紧地握在手里，提心吊胆。小镇坐立于半山腰上，两边靠山且都是悬崖，一边是碎石高坡，如果不是从空中飞来，只有门口的一条之字路。三个小队再加上四十来镇子的士兵，眼睛盯紧了这条路，大气都不敢出，怕只要来一条大家伙，会引来大批虫子，那样全都得完蛋。就这样，一守就守到天亮。

　　大伙因为紧绷着神经，都累趴在城头上，有的呼呼睡着。而打破这大清早清静的，是一把清脆的女声。

　　“开门！开门！人都死光了吗？”

　　清脆的嗓音惊醒了原本在城墙上睡着的人，突然被惊醒，顿失大失所措，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自己的家伙，左顾右盼，看是不是虫子来了。

　　“开门！把门打开！”清脆的声音再一次传来，还有下面大门敲打的声音。

　　大伙把头探出墙看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女子在用力地捶打着城门，嘴里叫喊着。一头金色长发，结辫扎带的，打理得还算是不错，唯独浑身上下各处沾满土灰，加上左手紧紧地握着把小枪，破坏了雅气。

　　“哪来的野丫头？”横炼把头伸出，不客气地往下说。

　　“开门！”女子叫嚣之余还给大门补了一脚，弄得气喘吁吁的样子，像是累了。

　　不用想都知道，必定是昨晚部队的残留人员了，刚刚经历完一场生死浩劫，有脾气是正常的。别说，看她俏丽的脸蛋，蔚蓝的双眼，还真入了权叉、猎刺两人的眼里，直勾勾地看着。正打算给她开门时，断钢一把拦住了士兵。

　　“等等！有东西！”

　　不远的郊野边缘，五六个人被一堆虫子追着，眼看就到之字路口。几人是上气不接下气的，稍有耽搁，免不了要和后面的亲近亲近。一想到这里，下面的腿立马让什么鞭策着，似乎不是自己的。

　　“快点跑啊，胖子！眼看就要到了。”戴护镜的男子呼喊着说。口里的胖子则是跑在最后那个，脸上的肥肉动动跳跳，哪还有闲工夫回他，有也用在脚上了。

　　“奶奶的，这些死虫子，从天黑追我们到天亮十几里地，要不是老子没弹药了，早干死它。”高大壮汉气喘吁吁地说。

　　“前面是美女、好酒、好肉等着我们，后面是万丈深渊、还特别黑，怎么样啊？兄弟们！自己想啊！啊哈哈哈……”

　　“老，老大。临死、前还有这，份兴致？”跑在他后面的士兵说话都快不够气了。

　　等到他们进了之字路口，大伙终于看清是二十来只虫兵在追着六个人。为了保住小命，该丢的、不该丢的，甚至连自己的枪炮都甩了，没弹药说啥都是假的。看到他们后面没跟着什么虫子，旋斩抢过断钢和碎铁哥俩，从城头上一跃而下。

　　“先不要开门，几个虫子嘛？正好让我出出气。”旋斩的话里带着股狠劲。

　　身影在金发女子旁一闪而过，斧刃在地上拖的沙沙作响，三次突进，便飞身来的六人面前。脚下的步子一转，身子折线走出个三角移动，斧随人来，带头的虫子让他砍飞到空中。接着只是简单的边走边砍，短短一分钟不到，尽数斩杀。六人是齐齐扑倒，虽然感觉难以置信，也没有力气挣扎，翻过来坐在原地大口大口缓着气。

　　“还没死吧？没死就赶紧进去！”旋斩板着脸说，“喂！里面的，出来拉货！”

　　“拉货？”几个人一脸茫然的样子。

　　随后二、三十个士兵拉着四辆平板车，嘴里是说不出的欢喜，兴高采烈地出来把虫子装车。平日里他们会给虫子补上几下，确保它们死透了，然而这次出手的是旋斩，虫兵被他砍到自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让坐在地上的几人甚是不解。杀个虫子而已，至于弄得像挖到宝藏似的吗？

　　旋斩路过城门时跟金发女子对望了一眼，女子一惊一乍地指着旋斩的脸说：“是你？”

　　“谁？”不光是旋斩，就连他手里的斧子都感到莫名巧妙，这妞咱见过？

　　“那天晚上的酒鬼！”女子又说。

　　旋斩的青筋暴起直上脑门，仿佛在跟斧头商量着要不要给她那么一下。一阵过后，士兵头子猎刺把那几个人类士兵安排在镇门口的营房，他们也不嫌地方，表示有点方落脚就很不错了。

　　倒是那金发女子，这里不满，那里不乐意的，非说自己要住旅店。可镇子小得几乎一眼到底，哪来的旅店给你，有房间的也就大酒馆那了。都说事与愿违，她硬是不信，当店员说到一晚十昆托时，女子的脸一红，察觉到自己的兜比来脸还干净。现在的她刚刚从战场上下来，哪来的昆托交酒馆的房费？可她硬是不肯待营房，说里面全都是些大老粗，只有她一个是女的，怎么想都不合适。那营房不住，上酒馆又没钱，总不至于躺大街吧？看样子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性子本就是这样。

　　“美女，要不来我家将就一晚？”说话的是库里斯。看到同样是人类的他本应该更好相处才是，换来的却是她的一个字。

　　“滚！”

　　无奈之下，旋斩去找了织衣，问她可不可以把百刺的房间给女子暂住一下。织衣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弟弟百刺的死。像一根钢针，扎在织衣的心头，但乱世尽是如此，又能多说什么？就这样，女子当天才勉为其难地安顿下来。

　　可救了人，总不能白救，该了解的还是得了解。小镇没有所谓的办事地点，要说话，必定是去酒馆了。由于这次人比较多，没有去上次那间，而是到集市旁边那间大的。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罗格，是名枪炮师。这是布雷达，听着很绕口，你们叫他胖子就行，是我的弹药手。”罗格转过头向另一边介绍说，“这边分别是重炮手奥兰德、飞毛腿托比、脉冲式马歇尔，还有高个头杜里克斯，无一例外都是枪炮师。”

　　“这肉不错，挺有嚼劲。”女子早已饥肠辘辘地拿起刀叉吃了起来。

　　“不错吧，知道这是什么肉吗？”库里斯嘴里坏笑着，然后指了指旋斩说，“就是今天他砍的——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