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眼（司命篇）

司命一口喝完热茶，放下银两跟随梦参走了，本以为她会住在皇城的客栈，到了才发现是之前那座破庙。

这座破庙被重新装饰过，除了没有香火和金像，外表看起来和一般月老庙并无太大区别。

司命怔怔地站了一会，然后面不改色的走了进去，他没有问梦参为何要住在这里，也没有问是何人将这破庙打理了一遍，因为他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过多追问为好。

上元节早已过去，宁国的雪却已经断断续续的下了半个多月，庙里烧起了竹炭，没有猜想中的那么寒冷。

司命在一旁坐下，彼此沉默了半晌，司命迟疑着开口，“你这些日子做了何事？为何从未传过密信给为师？”

梦参在一旁温酒，笑着说，“兵权，为了得到兵权，太过伤神，又想着师父人在皇宫，诸多事情不太方便，于是便没有打扰师父。”

“兵权？”司命想了想，然后猛的反应过来，大惊失色，“你把兵符调换了？”

如此冒险的事情，如果司命早前知道，断不可能让她一人只身冒险。

梦参给司命倒了一杯酒，梨花凛冽的香气四溢，司命接过酒却迟迟不喝，似是执意想要一个答案。

梦参无奈一笑，“其实我做的不止这一件事情，既然我如今已经平安回来了，师父就不必担心了。”

司命这才将酒杯送入唇边，浓厚的酒香在口中蔓延开来，带着一点辛辣和苦涩，热酒入肠胃，身子顿时暖和起来，头脑似乎也格外清醒起来。

“荀攸前几日说皇上已经大兵压境了，此事估计瞒不了宁缺多久，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梦参莞尔，“如果是师父，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司命摸摸鼻子，想了一会，面无表情的看着炭火，“让宁缺失去民心，让他被自己的百姓拽下龙椅吧！毕竟你想让他生不如死。”他突然看向梦参，“但是你要知道皇上准备了这么多年，都没能除掉宁缺，这个人不好对付，你还是小心点为好。”

“师父果然最了解我。”梦参微微挑眉，“放心，我自有分寸。不过，”她靠近司命，语气里充满怀疑，“师父怎么知道宁苑一定会反？他怎么说也是太子，只要他按兵不动，这个皇位迟早会是他的。如此冒险，他到底怎么想的？”

“因为宁苑不是宁缺的亲生儿子。”司命抖着腿，语气轻松，如同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当年皇后诞下死胎，那时候宁缺急需楚离的帮助，于是偷偷调换了孩子，宁苑十岁生辰的时候不小心得知了这件事，所以这些年他知道，无论他有多大成就，宁缺都不会把皇位给他。他必须趁宁缺没有其他皇子时得到皇位，否则他只能被除掉。”

梦参饶有兴趣的看着司命，脸色表情都耐人寻味，但是司命没有发现，还在侃侃而谈，说着宁国皇宫趣事。

“师父，”她放低声音，语气轻柔，免得让司命反应过来，“这些宫闱秘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是我写的……是听说的，”司命终于反应过来，猛的抓起茶杯，灌了好几杯酒，这才稳定心神，差点被带过去了，他看着梦参，板着脸，冷声道，“这些都是为师派人打听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哦？是吗？”梦参在一旁坐下，一双眼睛笑意藏都藏不住，“这故事比说书人说的还要有趣呢！”

司命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对吧！我也觉得这个故事写的不错，这能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以后光是写话本，估计也能名满天下，名垂千古。”

梦参轻笑不语。

师父平时算计别人不在话下，偏偏对她撒谎漏洞百出，可是在别人面前似乎依然做的滴水不漏，似乎只有在她面前，随心所欲，毫无压力。这是不是说明在师父心里，自己很特别？和自己说话很轻松，没有想太多。

“师父，在你……算了。”梦参唤了司命一声，想说什么，最后又憋回去了。

司命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一直等着她下文，结果她不说了！

这就好比他去宴幔那里蹭饭，连碗筷都带了，结果他突然说不吃饭了！这太让人烦躁了。

“梦参，有啥想说的就说啊！你这话说一半，不是故意急我吗？”司命有些着急，一脸急切的等着她再次开口。

梦参在一旁躺下，“困了，我先睡了。”

司命愣了好一会，气愤的躺下，还不忘把一旁的被子往梦参身上一扔，闭眼睡觉。

梦参缓缓睁开眼，看着司命，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也仅仅只是你笔下的一个人？我的一生，不过是你随意的几笔？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样，你又为何给我这么大的自由，什么事情都尊重我的选择？

如果这是我的宿命，那我偏不认！我的人生，我要自己决定。

她突然觉得身体格外难受，不敢打扰师父，她偷偷走了出去。

外面天寒地冻，她却觉得燥热无比，她双手紧握，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乱窜。全身内力突然不受控制，她觉得难受极了。

肩上突然多了一只手，源源不断的内力输入她的身体，那种难受的感觉突然减轻不少，她回头看见司命担忧的神情。

她忍不住轻声问他，“师父，我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司命脸色渐渐苍白，额头冷汗溢出，她反应过来，猛的推开司命，焦急的看着他，却迟迟不敢碰到他，“师父，你这是在做什么？我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司命长呼一口气，信了她的话，收回法力，勉强开口，“没事，你只是太累了，导致内力……”他猛的停住口，一开始梦参以为他是故意气她，可是后来却看见他神情不对，猜出他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在艰难的把血咽回自己肚子。

她想上前阻止，却又不敢再碰他，一时之间十分无奈，急得来来回回走来走去。

她突然想起，既然司命可以给她输送内力，那她应该也可以，她猛的把手放到他后背，往他身上输送内力，司命想要挣扎，却因为反噬，根本就动不了。

他怒吼道，“梦参，你给我住手！”

这是他第一次对梦参发脾气，梦参愣了愣，但仍固执的输送内力，她能感觉到司命身体肉眼可见的好转不少。虽然自己体内内力快速减少，但她不在乎。

“师父，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司命继续怒吼，“你听为师的话，快停下，不然封印会解开的。”

“封印？”梦参一愣，她刚说完，体内内力瞬间爆发，浓郁的让她吃惊。

司命皱眉，那是煜宁之前费力封印的神力，已经挣脱封印出来了。

好在这些年司命对她的培养，她的体质比之前好了太多太多，已经可以承受大部分神力了。

司命转身，见她脸色格外难看，可是自己现在身体状态太差，根本没有法力重新设置封印，他看着梦参，猛的伸手一揽，将她抱在怀里，在她目瞪口呆的目光中，俯身亲了上去，用嘴把多余的神力吸到自己身上。

梦参一动不动，震惊的看着司命，似乎彻底懵了。

司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他把心一横，闭着眼睛，不管不顾的搂着她。

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保住小命要紧。

许久之后，司命见梦参体内神力稳定下来了，这才松开她。

司命偏过头，不敢看她，整张脸满脸羞愧。

这可是他徒弟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怎么做了这等……有违天道的错事！无论是何理由，都不能让他原谅自己。

梦参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似乎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直到司命的脸越来越红，她才恍惚发觉原来不是梦啊！

她眼里有欣喜，有害怕，更多的却是忐忑。

她看见司命眼里的自责，看见他眼里的羞愧，如果他得知了自己龌龊的想法，是不是会气愤之极，然后把她赶出师门？

思及至此，她有些不自然的转身，冷声道，“师父，天色不早了，回屋睡觉吧！”

司命慌张点头，“是啊，睡觉吧！”

看着司命落荒而逃的背影，她微微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