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眼（司命篇）

迟迟不见荀攸的身影，梦参有些担忧，但想起司命的伤势，她只好打扫一下寺庙，让司命能睡的舒服。

司命坐在一旁，默默看着梦参忙来忙去的身影，微微一笑。

这时候他才发现她清楚他的一切喜好，甚至有些连他自己都未曾注意过的细节，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到了寅时，司命和梦参分别躺在火堆两旁，梦参在一旁翻来覆去睡不着，司命背对着她，静静地躺着，月光从寺庙的窗子里落进来，温柔的在他身上流淌，她瞧着他的背影，一瞬间，有些失神，又有些悲伤。

她就那么一直盯着他的背影，似乎要看出一个窟窿，然后她猛的听见他开口问她，“梦参，你是不是睡不着？”

梦参一愣，“师父……你还醒着啊？”她一时之间有些尴尬，见他依然背对着她，没有转过身，她慢慢道，“嗯，徒儿睡不着。”

“为什么呢？”他低声问道，从语气来看，听不出任何情绪。

梦参翻过身，看着寺庙落满灰尘的房顶，她喃喃自语，“我在想一些事情。”

司命终于转过身，他在黑夜里看着梦参的脸，轻声道，“想什么呢？”

“师父，你会阻止我吗？”她有些茫然，“毕竟……我要做的这件事……会……死很多人。”

她心中有些莫名其妙的酸楚涌上来，她突然有些害怕，不敢听师父的回答。

司命声音里有些叹息，“来这之前，我是想阻止你的。可是，”他像梦参一样，安安静静地躺着，看着上方，“现在我决定不阻止你了，你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认知，我不该拘束你。师父很多事情都不能插手，但是师父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会保护好你的。”

他刚说完，便觉得胸前挤过来一个脑袋，腰上也多了一只手，他听见梦参趴在他身旁，轻声嘟囔，“谢谢师父。”

司命转身，抱着她，轻轻拍打她的背，低声叹息，“好了，快睡觉吧，折腾了大半夜，天都快亮了。”

见司命没有推开她，梦参笑着拱了拱身子，寻个舒服姿势睡着了。

司命无奈看着她，刚夸她长大了，现在却又像个孩子般。偏偏他又只吃这一套，不忍心说她，也不忍心拒绝她。

司命不知道的是，梦参就是看准他这个心软的毛病，才敢越来越大胆，也越来越肆无忌惮。

司命醒过来时，身边已经没人了，他听见梦参在外面和荀攸说事情。

“这些名单确定了吗？”

“确定，全都是当年提议攻打天朝国的大臣，有的已经退朝，有的已经病逝，目前在宁国混的最好的是宰相楚离，他的女儿是当今皇后，太子宁苑也是皇后生的，他在朝堂上的地位和当初国师在朝时差不多，风光无限，荣耀无比。”

“这宁缺看起来是那般精明，不会如此放心这个楚离吧？”

“的确有传闻宁缺已经开始忌惮他，但是宁缺至今唯有一子，皇后又是太子母妃，不好动手害他，不过一直有在利用宁苑打压楚离的势力。”

“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接近这位宁苑吗？”

“没有，他不太轻易相信别人，除了宁缺他只信太傅，那是他师父，听说一直跟在他身边，给他出谋划策。”

后来他们又说了啥，司命没听清，他刚站起身，想靠近仔细听听，却见他们已经进来了。

荀攸一脸震惊的看着司命，似乎才知道他在这里，惊恐道，“国师，你怎么在这里？”

刚才来的时候，没仔细看，一直以为是那个道士睡在那里，没想到竟然是国师。

“不会吧？难道真如传言一样，国师喜欢……公主？你们二人关系不简单？”他的目光在司命和梦参身上来回停留，眼里的八卦之色太过强烈，梦参猛的一脚踢过去，怒吼道，“你瞎说啥呢？”

他这话说的太过直接，让司命一时接不下去话，尴尬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很想反驳，却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昨天晚上他抱着梦参睡觉的那一幕，猛的觉得他说的似乎有点道理，愣在了原地。

梦参看向司命，见他神情复杂难看，但又迟迟不曾开口解释，心里莫名有了一丝期待，莫非……师父觉得荀攸刚才说……对了？依照师父原来的性格，如果是其他事情，他估计此刻已经跳过来打荀攸的头了，然后骂一句脏话。

然而师父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污蔑，这是污蔑！”说完之后，还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梦参不自觉的笑了笑，但是笑意转瞬即逝。

司命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梦参扶他在一旁坐下，荀攸神情古怪的看着他们二人，司命强行忽视他的目光，镇定自若的保持他一贯温和的笑容。

梦参整理好思绪，“我打算过几日想办法接近那位太子宁苑，然后取得他的信任。”

司命抬了抬手，指着自己，信心满满的说，“我觉得我更适合去，我会易容，他不是只信任他师父吗，那我便取而代之。当师父，我有经验，不会被看出来的。你一个女子，怎么靠近他？用美人计？你这一副彪悍的样子，他会看上你，也就奇怪的很了。”

荀攸看见梦参额头青筋暴起，他干笑几声，不发表任何观点。

梦参看着司命，默默告诉自己，师父还有伤，不能和他计较，长吸一口气，温柔的开口，“既然师父想去，那便去吧！其他事情便交给我们吧！”

司命不好追问是什么事，只好保持沉默。

司命在梦参的掩护中，成功取代了太子太傅，他看着这个样貌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摸了摸小肚腩，司命忍不住叹气，这也太让人憋屈了，怎么就长的如此……磕碜呢？太委屈他了。

当天夜里，宁苑便召见了他。

他出色的伪装，加上他超高的忽悠能力，宁苑没有发现一丝一毫不对劲。

直到宁苑问他，如何处置户部尚书，司命才愣了一会。

据他所知，户部尚书是楚离的人，不久前因为贪污被查，宁苑不知应该如何处置他，想问问司命的意见。

司命不清楚宁苑对楚离的看法，因此不敢轻易提意见，犹豫了一会。

宁苑似乎看出司命的顾虑，低头抿了一口茶，“太傅，之前你让我远离宰相，说父皇忌惮他，让我尽量避免与他相接触。可是，不久前，宰相亲自派人给我传信，让我想办法找个人顶替户部尚书的罪名。”他抬头看着司命，眼里的寒意让司命有些吃惊，“太傅，你觉得如何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司命看着不远处的奏折，答非所问，“太子，你觉得是皇位重要，还是亲情重要？”

太子冷笑，“亲情？皇家竟然会有亲情？父皇为了制衡朝堂，为了权力，他眼里何曾有过亲情？就连皇爷爷……”他似乎想起什么，猛的住了口，没有再说话。

司命却知道他想说什么。

当年宁国大旱，宁玄一开始没当回事，直到难民发生暴乱，他才开始重视，可是已经迟了，面对暴民他选择残忍杀害，结果引起民怨，国内战事连连，宁缺不满他父皇的选择，囚禁了宁玄，弑父夺位。

虽然当年宁缺的选择说不清楚是对是错，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不在乎亲情。

虽然司命不久前只是匆匆一眼，与宁缺没有丝毫交流，但是，他能看出宁缺是一位狠人，至少比天朝国如今的皇上狠多了。

光是他让死士不在乎自己性命这一点，司命就可以肯定，宁缺所能忍受的痛苦是常人无法承受的。对自己狠的人，比对别人狠的人，恐怖的多了。

司命看着宁苑，突然觉得让他们父子二人针锋相对，似乎并不难。因为，有些人有些事已经不知不觉间成为了阻拦。

命薄上面本来写了太子宁苑三年后为了得到皇位，带兵逼宫，结果惨死皇宫，可是因为梦参的干扰，如今那些字已经消失了，既然宁苑本来就该死于宁缺手中，那他提前一下时间应该不为过吧？

想到这里，司命勾唇一笑，和宁苑说了一些事，见他神情越来越严肃，他充满蛊惑的声音在屋内渐渐响起，“既然太子有此想法，也有这能力，为何要听从其他人的安排？太子莫非是不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