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将喝醉的荀攸扶到床上,自己跟着梦参出去瞎逛。
梦参这些天一直在这皇城四处闲逛,似乎到这里只是为了游山玩水。
司命装作若无其事的问她,“你来这里,究竟是为何事?”
梦参却答非所问,有些焦急的看着他,伸出一只手下意识的抓住司命的袖子,怯怯的问,“明日便是上元节,道长可否陪我去看花灯?”
司命看着她眼里闪烁的期盼,有些恍惚,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皮是不是做的太过完美,不然梦参怎么被他勾引了?
他和她朝夕相处了足足五年,她从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这般小女儿姿态,如今却对着一个道士如此深情款款,他这张皮真的有如此大的魅力吗?他不过就是随意变了张脸,自认为还没有他自己本来样貌的一半英俊,怎的梦参如此喜欢这张脸呢?
“你……不愿意吗?”梦参小心翼翼的问,仔细观察司命的神色。
司命看着她,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只好点头答应了。他在心里劝自己,这样也好,转移她注意力,她就不会想去做坏事。
上元节那天晚上,荀攸不知做什么去了,竟然一整天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梦参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拉着司命出去看花灯了。
皇城今夜十分的热闹,梦参心情大好,不仅猜了几个灯谜,还放了好几个花灯。
人来人往,梦参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司命伸手一揽,将她抱在怀里,在她上方低声道,“小心点,别乱跑,今夜人格外的多,你要是走丢了,可如何是好?”
梦参抬头轻笑道,“道长,你这是在担心我?只是,”她看向四周,语气竟然十分欢快,“四周人这么多,我们这样抱着,似乎有伤大雅啊!”
司命这才注意到四周人看戏的目光,猛的松开了手,轻声念了句“罪过,罪过。”
梦参看着他渐渐红了的耳朵,心情大好,展颜一笑。
司命在心里纳闷,以前她小的时候他不知道抱过多少次,也没啥感觉啊!为啥今日他会如此紧张和不安?
司命陪着她闹了很久,直到快子时时,他们才回了客栈。
回房间前,梦参突然唤住了他,一本正经的看着他,“多谢道长今日的陪伴,我很开心。”
还没等司命回她话,她便推门进房了,司命只好也回房休息了。
荀攸回来时,司命房里的灯已经灭了,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松了一口气,敲了敲梦参的房门,很快便有一只手将门打开,他身子一闪,走了进去,门迅速合上。
司命从床上坐起来,无声叹了一口气。
果然,他们两个人在密谋一些事情。
他施法隐去了身形,去了梦参房中。
荀攸坐在一旁,递给梦参一张画,冷声道,“这是你要的宁国皇宫的地图。”他看向梦参,语气中有些担忧,“皇宫戒备森严,你打算如何进入皇宫?”
梦参认真的在擦拭空明剑,“我学了御剑术,虽然只能维持半柱香的时间,但是进入皇宫还是绰绰有余。”她扭头看着荀攸,眼里的清冷是司命从没有见过的,“你留在这里,等我的消息,没有我的通知,你别轻举妄动。”
荀攸有些担心,“你一个人进去,恐怕会有危险,我陪你一起吧!”
梦参冷声拒绝了他,“你武功没我好,而且我可以假扮成宫女,你留在皇宫里面不太方便。况且,你在外面,可以帮我查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梦参沉声道,“当年主张攻打天朝国的大臣。世人只知我父皇残杀了宁国十万士兵,却不知,当年宁国派兵侵犯我国,害死了边界多少无辜百姓。边界血流成河,他们抢劫,残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孩童,整个城镇百姓生不如死,好不容易活下来了,也都疯疯癫癫了。凭什么他宁国百姓的命是命,我天朝国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
荀攸看着气愤的梦参,默不作声。
作为天朝国的子民,他理解梦参的恨。
当年宁国侵犯天朝国,打的是保卫宁国的口号,做的却是在天朝国抢夺杀虐的事。
他宁国死了十万士兵,我们天朝国可是死了一个城镇的百姓。
没有人可以代替那些惨死百姓原谅宁国人,宁国人为了纪念死去的士兵,每年都举行祭坛,为他们祈福。在他们眼里,那些死去的士兵是那般的尊贵无比,那般的舍生取义,他们用最虔诚的态度去叩拜死去的英灵。
当年虽然不是所有宁国人都参加了战争,但是他们的支持,他们的崇拜却让那些士兵肆意妄为,把杀人当作游戏。
如今他们歌舞升平,可曾想过,他们的美好生活是踩在一城百姓的尸骨上面建立起来的!
司命看着梦参,一时之间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在他眼里,那不过是一场劫难,但在梦参眼里,却是实实在在的血海深仇,尤其因为战争,她最爱最尊敬的父皇母后都去世了。
他实在没有资格劝她放弃报仇。
他不能感同身受,因此理解不了梦参的心情,但是他知道,生死有命,因果循环,既然因已经种下了,那么这个果就只能承受了。
他突然想起,今日梦参固执的追问了十几个百姓,追问他们对那场战争的看法,上到八旬老者下到五岁孩童,他们无不是满脸悲戚,辱骂宴幔无情,祈求士兵轮回,一生无病无忧。
或许梦参也曾犹豫,也曾不忍,但是他们的回答,却让她将那些情绪全部抛之脑后,有的只有复仇的动力。
既然你们先不仁,她又为何要自作多情?
司命没有现身阻止梦参的复仇行动,他一直默默跟在梦参身后。
夜深到极处,御书房里却灯火通明。
梦参端着点心站在门口,侍从仔细检查过后便放她进去了。她垂着头,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宁缺正在认真批阅奏折,一旁太监小心翼翼的在研墨。
梦参将点心放在一旁,太监尝了一小块之后才放到宁缺身旁。
宁缺看起来十分疲惫,他揉了揉眉心,继续批阅。
梦参猛的一挥手,太监迅速倒了下去,她身子一闪来到宁缺身旁,刀架在他脖子上,冷声道,“想活命的话,就给我闭嘴。”
宁缺放下笔,镇定自若的偏头看她,看清她容貌时,神情恍惚了一会,他轻声道,“原来是你啊!”
梦参一愣,却听他继续说,“当年见你的时候,你还不会说话,朕还抱过你,想不到你已经长这么大了,你和皇姐长的真的很像。”
梦参把刀靠近他脖子,有鲜血流下来,她笑着开口,“现在想打感情牌,迟了。你若真在意亲情,当年就不会杀我母后。”
谁知宁缺愣了一会,许久,他无力叹气,“那件事是朕一生的罪孽。可是,”他冷冷看着梦参,一字一句道,“杀死皇姐的人不是朕,而是你父皇。”
“你说谎!”梦参一拳打了上去,宁缺摔倒在地,脸上流出鲜血,但是他却笑了,“当年朕本意不想杀死皇姐,他是朕最在乎的亲人,朕怎么舍得?朕骗她回来,不过是不希望日后她成为天宴威胁朕的筹码。”
梦参一脚踩在他脸上,怒道,“你休要颠倒黑白,明明是你先拿我母后的命威胁我父皇的!否则,她怎会自杀?”
“哈哈哈哈,”宁缺笑了,他一双眼睛血红,紧紧盯着梦参,冷声道,“你竟然相信这些?朕的确利用了皇姐,希望宁宴可以投降,可是朕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宁国百姓。如果当时他答应了,两国便不会那般交战,也不会死去那么多人。而天宴呢?他为了有个开战的理由,派死士杀了她,她不是自杀的,而是死在你们天朝国的死士手上。她是被你父皇害死的!”
梦参对他拳打脚踢,怒吼道,“你休想骗我!就是你,害死了我母后。也是你,害死了众多天朝国百姓。”
她一时之间被情绪控制,没有注意压低声音,被守在门口的侍从察觉到了,十几个黑衣人闯了进来,一支箭迅速朝梦参飞过来,就在即将要刺入她身体的那瞬间,她看见箭硬生生的偏了,深深刺入身后的墙里。
她猛的抓起宁缺,把剑横在他脖颈,冷声道,“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
为首的黑衣人,看了看宁缺,担心他出事,只好默默退了几步。
宁缺却突然笑了,“不必考虑朕,朕如果死了,你们就拥护太子继位,这是圣旨!”
梦参猛的看着他,似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这样说。
那些黑衣人看来是死士,听见宁缺这样说,竟然当真丝毫不在意宁缺的安危,一心只想要抓住梦参。
梦参一剑刺入宁缺胸口,一掌推开他,她想逃,却被死死围住。
下一刻,数名蒙面人闯进来,刀光剑影,只听一片金刃交鸣之声,双方顿时混战在一起。
宁缺捂着伤口,站在死士身后,神情淡然。
他冷眼看着两边的激烈战况,仿佛这不过是一场校场点兵,而非生死搏杀。
梦参心想,或许这样居于上位的人,早已见多了血光,习惯了别人为他去拼命。
一双手突然拉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外面撤退。
她下意识反击,却在看见司命的容颜时,彻底放下心来。
因为这天下,她只信师父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