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住耳朵

吴颜高三那年出乎所有人意料，高考失败了。所有人都觉得她即使考不上一本，一个好的二本也是稳赢了。

出成绩的那天，她没有去查，不知道为何，她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害怕。

她学习很刻苦，虽然是从农村升到县城的，但是高一时她成绩就十分的好，但是分科时她没有选择她擅长的文科，而且选择了理科。因为她姐学文科，家里人觉得不应该出现两个文科生，于是让她学了理科。而她自己最擅长的是数学，也最喜欢数学，她觉得挺好的。

但是，后来她觉得物理化学越来越难，无论她怎么努力，她成绩都始终无法提升。因为上课不能完全听懂，她课后需要花很多时间来弥补这些不足，而那时候她唯一可以用来随意支配的时间就是晚上。

高三那年她开始熬夜，经常熬到两三点，学校规定，六点四十必须到校，她每天六点必须起床。可能是因为精神紧绷的原因，即使这样，她上课也并不经常犯困。

高三后期模拟考时，她成绩开始十分不稳定。平时小考时，她能够名列前茅，数学成绩也是十分出彩。但是每当大考时，她成绩就跌落异常。

小时候她一直在爷爷身边，初中后她一个人租房子住，初三快结束时因为房门经常被撬，妈妈便回来陪读，一直陪到高三。

她的家庭并不富裕，因此当父亲破产时，她的母亲只能离开那时候很小的她和姐姐，和父亲一起外出打工。后来，姐姐大学毕业了，她的安全又没有保证，好在那时候家庭稳定下来了，妈妈便回来陪在她身边。

那时全家的经济来源主要是父亲一个人，妈妈陪读时找了份工作，以此作为生活费。

妈妈很早起来给她下面条，等她吃完去上学后就开始做饭，将饭菜放在锅里保温之后便出去工作。

她中午回来吃完便休息，碗筷妈妈晚上六点半回来时会收拾。

晚餐她一直是在学校里面吃，等下晚自习回去的时候，妈妈已经累的睡着了。

可能是因为太累，妈妈脾气一直不好，虽然不曾打骂，但是经常抱怨一些事情。

她家对孩子一直是散养型，对于学习，从小到大从没有逼过她和姐姐。不过好在，她们自觉性都挺强，从小到大成绩都不错。

高考越来越近，成绩无法提升，她越来越烦躁，熬夜时间越来越长，经常失眠。

那段时间成绩起伏太大，妈妈犹豫许久，还是问了她原因。

她无法解释，看着成绩痛哭，妈妈只好作罢，细声细语安慰她。为了更好的照顾她，妈妈辞掉了工作，认真陪着她。

妈妈也发觉出不对劲，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劝说，只能劝她放松，别太紧张。周末偶尔也会带她出去逛街，陪她去散心。

最后一个月，她开始头疼。

她头疼欲裂，想睡觉但是睡不着，后来开始头晕，经常晕倒。

妈妈开始害怕，她虽然从小身体就不好，但是像如今这么严重却从来没有过。

带她去了县城医院，各种各样的检查都做了，甚至做了脑部检查，但是除了低血糖和贫血没有查出任何原因。

她不得不请假三天，在家里好好调养。

睡了三天后，她身体缓解了很多，晚上因为妈妈的劝说，也不再开始拼命熬夜，赶在一点之前睡觉。

高考一星期时，妈妈半夜突然捂着肚子疼的厉害，不顾妈妈反对，她半夜打车带妈妈去了医院，检查出是急性阑尾炎。

农村出身的妈妈很节省，一点也舍不得为自己花钱，吃不掉的剩菜剩饭她都不舍得扔，都是自己一个人全部吃完，有时候变味了一点点，她也皱眉全吃了。后来肚子疼，她一开始一直忍着，不愿意去医院，觉得忍几天就好了，如果不是实在忍不住，她也不会说出来。

当天晚上一点多，她跑来跑去，花了接近二十分钟才让妈妈躺在床上打点滴。

她让妈妈睡了，整晚没睡盯着点滴。

第二天她请假了，照顾了一天一夜后，姐姐赶回来了。

那时候快高考提前放假了，她上了两天课后，便彻底放假了。

那段时间妈妈和姐姐都在医院，她开始自己照顾自己，和初中一样，期间她去过一次医院，但是只待了一会便被妈妈以学习重要为由赶回去了。

后来几天，她发现自己经常失眠，头也开始越来越疼。但她什么都没说，本来家里就够忙了，她就别添乱了，反正查出来身体没事。

高考那几天，父亲回来了。

父亲在医院照顾妈妈，姐姐过来照顾她。

高考完之后，很多人问她感觉怎么样，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说还行。

她觉得题目不难，可是做的时候就是无法集中精神，还老是想其他事情，她内心隐隐约约的不安。

高考成绩出来时，妈妈脸上的失落藏都藏不住，为了安慰她，还要装作不在意。

她听说成绩后，倒是没什么剧烈反应。

直到看着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数学只有九十时，她觉得十分难受。

她不曾考过如此差的分数。

她把自己关在房里，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想一些事情，门外传来妈妈和亲戚打电话的声音。

平时不怎么联系的亲戚，那一天几乎都打电话过来询问成绩。

她听着妈妈强颜欢笑的声音，突然觉得不该这样的。

晚上时，姐姐打电话问她，她的选择是什么。

专科？还是复读？

她想了一会，轻声开口，“复读吧！”

她既然那样想了，妈妈便开始忙碌起来了，四处走动为她筹办复读的手续。那时候她还没有恢复好，但是依然顶着大太阳为她找学校。

那个学校十分优秀，升学率特别高。

她开始复读时，想过如何一雪前耻，只是唯独没有想过后来会遇见那样的事情。

复读的人很多，一个班有七十多人，挤在一个小教室，汗流浃背。

复读班里面氛围十分压抑，不再像以前高中那般，下课之后有人说事情，有人玩笑打闹，这里几乎除了睡觉就是上厕所。

而且，作为来自不同学校的复读生，他们的成绩大多都没有本校学生成绩好。每次考试完，排名都是比较靠后的。因此开奖章大会时，很少会听见复读班里面学生的名字。

但是，他们依然要在那里听着其他人的名字，依然要在那里看着其他人的笑脸。

复读的学生有很多不允许的事情，学校活动一律不用参加，比如不允许参加运动会。

学校还有一个十分奇葩的行为，那就是所有复读生即使不参加运动会也要来学校上课。外面音乐震耳，她们也必须要静下心来学习。

学校这些行为，在很大程度上对吴颜的影响并不大。她安安静静地学习，上课状态十分好，成绩在班级里一直十分好。

打破这个局面的原因是同学们的牢骚。

高四上半年期末考试快到时，因为很多学生已经放弃学习，班级里开始十分吵闹。

吴颜听力比较好，这个嘈杂的环境，让她感到一丝不适。

直到有一天，她在众多声音里面，听见了自己的名字，那种不适感开始迅速发酵。

“吴颜，你不觉得她很假吗？数学课时，她总是十分活跃，搞得好像就她一个人听懂了似是，其他人不都没有回答吗？她竟然还举手回答问题，她以为自己是小学生吗？”

“你不觉得她英语好差吗？每次开口，都是惨不忍睹啊！而且。她普通话似乎也不行，前后鼻音都不分。”

“我以前和她一个班级的，她之前成绩很好，高考成绩却很差，所以之前考试肯定都是抄的。”

“她还经常请假，一会这么疼，一会那儿疼，可矫情了。”

…………

…………

一开始只是一些吐槽和推测，可是后来却变成了人身攻击。

吴颜后来一听见后面传来议论声，她就静不下心来，开始留意他们说了啥。

后来情况越来越严重，吴颜无时无刻都能听见议论她的声音。哪怕只是随意一个动作，她都能够听见讨论的话。

她觉得似乎有人在监视她，否则怎么知道她干了啥？怎么知道她写了啥？

她经常猛的回头，寻找盯着她的人，可是却不确定是谁。她靠墙而坐，开始用书本遮挡自己。

同桌和她关系很好，留意到她的行为，询问原因，她解释了，可是同桌却说她一点也没有听见。

同桌试图去听，可是一直没有听见。

那是她听力没有自己好，吴颜觉得。

吴颜觉得委屈，和妈妈哭诉，妈妈耐心安慰。后来偷偷去找了班主任。

班主任对她夸赞了好几句，对她妈妈讲述的事情一概不知，但是说他会查清楚。

一向不管事情的班主任，开始找同学谈话，开始经常来班级闲逛。

三天后，班主任找到了她。

“吴颜，你是一个很认真的学生，班级同学对你的评价都很好，也的确找到了几名同学，他们承认自己之前说过你闲话，但是后来见你反应比较激烈，他们就没说了。”班主任看着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他们后来只是讨论其他事情，并没有说你，你听错了。”

“没有，”吴颜义正言辞的说，“我真的听见了，听的十分清楚。”

“那你听出是谁了吗？”班主任怀疑的看着她，“班级里面人那么多，你又坐在墙边，有书挡着，他们不会看见你写了什么，在看什么书的。”

吴颜愣在原地，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吴颜，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班主任轻声开口，“不要太紧张，高考还早，以你的成绩会有好成绩的。”

吴颜点头，道过谢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她感觉自己听见有人一直在后面议论她，她回头却没有看见人。

她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

她的耳朵里一直听见议论她的声音，有夸赞的，有贬低的，各种类型都有，她快被那些声音逼疯了。

真的是她压力太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