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

“你胆子挺大啊，我稍不留意，你便没头没脑的冲撞进去。”王钦居高临下对着李玉。

“奴才也是担心娴妃娘娘的情况，一时才失了规矩。”李玉感觉自己头上绕着片乌云，直压的他抬不起头。

阿箬见状，她见不得王钦趾高气昂的样子：“王公公，您别说了，吵着皇上和娴妃娘娘，可不是咱们能担得起的。”

王钦看阿箬用弘历来压他，也不好再说什么。留给了李玉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次日，如懿悠悠转醒时，发觉自己被人箍在怀中。如懿看不清枕边人的轮廓，觉得自己尚在梦中。

弘历也感受到怀中人不安的扭动，轻轻拍着如懿的后背。将自己的手抚在了如懿额头，还好，不烧了，弘历悬了一夜的心稍稍放下。

此时王钦提醒时辰已到。看着如懿沉睡不醒，弘历想着她多睡一睡也是好的。他起坐翻身，放好了如懿，替她压了压被子。

王钦服侍弘历早期穿好朝服预备上朝。弘历还是担心如懿，离开翊坤宫前，嘱咐了诸多事宜：让如懿按时吃药，必得是江与彬亲自熬制的；免去了如懿晨昏定省……

下朝后，弘历本想着去翊坤宫，只是养心殿的折子总要有人去批。

“李玉啊，你去翊坤宫看看，娴妃如何了。”

弘历看着李玉一瘸一拐的进来领命，低身又准备退出去。心下察觉不对：“你怎么了？”

弘历身侧的王钦吓出一身冷汗，眼神却不含糊，死死盯着李玉。

“奴才做了错事，王公公罚奴才跪了一个时辰碎瓷片。御前出了纰漏，奴才知错。”李玉强忍着膝盖刺骨的痛，跪了下来。

“罢了，罢了。你赶紧去翊坤宫帮忙照应着。记得再传海贵人来。”弘历表面有些不耐烦。

李玉离开后，弘历瞥了王钦一眼冷语道：“王钦，你好大的胆子。倒是给朕说说，李玉是犯了什么错。”

王钦吓得魂飞魄散却也强装镇定的解释了一番。

“再有下次，仔细你的脑袋。出去！”弘历警告他。

海兰面对弘历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对她而言，弘历的却是令她害怕的存在。海兰一只手磨墨，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手腕，好让它不要再颤抖。

“海贵人，你不必如此。朕今日唤你来，就是问问，娴妃近况。可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弘历昨日看着如懿难受的样子，还有神志不清时说的话察觉了如懿的不对劲。

海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脑海中很快略过了姐妹二人这十余天的相处。“回皇上，娴妃姐姐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好像揣着什么心事。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臣妾问她，姐姐只含糊着，便也过去了。”

两人只谈论着关于如懿的一切，弘历试图从海兰口中得知更多。

弘历与海兰回到翊坤宫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海兰回了寝殿，弘历这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如懿寝殿门口。

正预备进去，就听见里面的声音。

“主儿，您醒了。要不要用些茶点，您一天没吃了。”惢心端上了一杯热茶。

看着如懿愁眉不展的样子，惢心和阿箬对视一眼：“主儿可是想皇上了？”

“没有，就是觉得，很久没有睡的如此安稳了。”如懿伸了伸懒腰，斜靠在榻上。

两人忍俊不禁，如懿觉得奇怪：“你们俩，笑什么呢？”

“主儿，奴婢们可就大着胆子说了。您昨夜突发高热，皇上闻讯便来了。皇上啊，可是一直都陪着您呢。”

“我本以为自己什么都放下了，如今却，面和心不和吧。罢了，你们俩下去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主仆三人的对话，弘历尽收耳底。阿箬和惢心出来时看见站在外头的弘历不觉惊慌，弘历立刻挥手示意两人噤声。

“如懿，难道此前种种并非真心吗？”弘历难以置信的瞧着如懿。

“方才您都听见了？”如懿没有正面回应他。

“你究竟在想什么，你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朕。”弘历坐在了如懿身边，紧紧握住了如懿双手。

如懿下意识像要挣脱弘历的手，两股力量相较，如懿吃痛出声。弘历闻声松手，如懿雪白的腕子上已经落了些许红印。

“臣妾没有，只是想起了许多的往事，烦心得很。皇上待臣妾很好，臣妾很是欢喜。”如懿脸上带着笑，眼里却含了泪。

“臣妾只是看不清自己的心，想要独自静一静。”

“也许你是该仔细想一想了，朕等着你。”弘历内心宛若刀割。两人沉默了许久，弘历还是唤了李玉：“传朕旨意，娴妃病重，着令其静养，无召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如懿眼里的泪，顺着脸颊无声淌下：“臣妾谢皇上。”

……

自那日起，弘历政务异常繁忙，日日歇在养心殿，就连皇后也被拒之门外。当然忙是真的忙，而后者不过是表象。

深夜，一个黑影翊坤宫后门而入，海兰和叶心掌着灯，静候在那里。

“真想不到，朕是九五至尊，进你们这翊坤宫竟还要走后门。记着，此事定不能让如懿知道。”弘历打趣道。

“皇上说笑了。娴妃姐姐今日不让人进去，一直独自待在殿内。臣妾晚上给姐姐送了碗银耳红枣汤，多少是用了些的，您放心便是。”海兰将弘历带去了正殿，便退下了。

如懿原本以为自己睡了许久，定是养足了精神。不料读了会儿书，眼皮就又在一块儿打架。眼下，如懿正被噩梦所困扰，睡得并不安稳。

弘历轻声缓步的过去，揉开了如懿紧蹙的双眉，把她冰凉的手放进了被窝，慢慢哄着她，直到如懿的呼吸逐渐平缓。

昏黄烛火掩映下，弘历看到了桌案上，如懿未翻完的那本《墙头马上》。这是首元曲，讲的是李千金与裴公子一见钟情，几经周折又再度团圆的故事。“偷输却沽酒当垆”，“愿普天下姻眷皆完聚”，看来，如懿的心里还有着弘历。

————

已是万物复苏的时节，如懿没有因为被关在宫里而焦虑。

当时，弘历把江与彬留在了翊坤宫，命她为如懿调养。如懿也扭不过惢心和阿箬的胡搅蛮缠，每天一碗碗的苦药灌下去，身子早已痊愈。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弘历日日皆如此。夜深人静时，就会守着如懿，天不亮就离开。

那天，姐妹两天坐于廊下。如懿理着丝线，不免感叹：“海兰你看，你绣的花开了，春天也来了。当真是极好的时节。”微微抬头，沐浴着暖阳。

“姐姐。你知不知道皇上他…”海兰忍不住想要说出来，又想起弘历的嘱托，及时闭了口。

“知道什么？”如懿听到皇上二字，神经不免猛地跳了一下。

“没什么，我是说啊，这当真是好时节呢。”海兰含糊过去。

是夜，如懿躺在榻上，久久不能入睡。海兰的破绽被如懿察觉，虽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却忍不住的去思考。

她心里有弘历吗，也许是有的吧。与弘历在一起时，她有那么一瞬间当真是开心的。许久未见，又不由得去想他。即便是曾经不堪回首的记忆时刻提醒着她，可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去想起弘历现在的点点滴滴。也许是从潜邸他送她各种姑娘家的东西，从进宫后他替她一次次的解围。如懿自己也承认，心里是有他的。

突然，如懿听到有人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她警觉的坐起身来。如懿眼中，弘历的轮廓也渐渐清晰起来。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弘历摁着躺下，不等如懿开口，弘历道：“怎么了，是又做噩梦了吗？怎么还坐起来了。”

如懿联想到海兰支支吾吾的话，听到这个又字，心中全然明白。

“皇上，您将臣妾禁足，怎还有自己进来的道理呢。”

弘历没理睬如懿，自顾自着说：“朕只是恰好路过，顺路来看看。看看你这儿是何等光景。”

弘历抬手想要摸摸如懿脸颊，犹豫片刻，又放下了手：“怎样，想明白了吗？”

如懿无言，只点了点头。

瞧着如懿没了刚醒时，冷若冰霜的态度，弘历凑过去抱住了如懿。如懿回应似的，贴紧了弘历。

“好了，今日不早了，快些歇息吧。朕明日呐，带你去个地方。”弘历再一次哄着如懿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