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周航

皇宫北门，于谦准备上轿时瞥见了隐在暗处的周航，收回视线他吩咐道：“去别苑。”

　　轿子在于谦别苑门口停下，周航已经站在院子里的假山边等着了。

　　于谦走过去道：“航儿，你终于肯见我了。”

　　周航原本背对着他，听见声音隐去脸上的厌恶转身微微躬身道：“于大人。”

　　于谦神色悲伤道：“你我父子何至于此……”

　　周航垂眸轻笑道：“无名无分，算不得什么父子，于大人位高权重，我亦不敢高攀。”

　　于谦道：“我早就想让你以庶长子的身份入府了，可你……”

　　周航打断道：“于大人不必为我费心，布艺草民倒比立于朝堂心安许多。”

　　于谦闻言隐去眼中的黯淡道：“那航儿今天找我是……”

　　周航直言道：“孟鹤堂是我的至交，请于大人高抬贵手，孟兄心思纯良，您的大业想来他帮不上什么忙。”

　　于谦像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语气也占了上风道：“你应该知道，不是我要用他，这些可都是他自己求来的。”

　　周航道：“我知道，所以才来找于大人，您就不必费心提携了。”

　　于谦道：“好，我知道了。也不要总想着别人的事，航儿若不入朝堂儿时的经年苦学岂不是荒没了？”

　　周航道：“不劳于大人费心，我还有事，不多叨扰了。”

　　周航是真有事，算算时间孟鹤堂参加完大宴也该到家了，走出于谦的视线他便从屋顶施展轻功走近路回家了。

　　回家的时候孟鹤堂果然已经换下官服了，见了周航他便不满道：“航航，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啊？”

　　周航扬了扬手中路上买回来的点心道：“我猜先生在大宴没吃饱。”

　　孟鹤堂拍了拍桌上的纸包道：“吃饱了啊，怎么没吃饱？我还偷偷给你带回来点呢。”

　　周航好笑道：“人家大宴都不敢多吃，您怎么还往回拿啊？”

　　孟鹤堂道：“谁说的？那是大官不敢吃，我坐那位置又没谁看得到，鸿胪寺也没什么用得上的实权，没人找我说话可不就剩吃了吗？”

　　周航把糕点放在桌上道：“好吧，那我白买了。”

　　孟鹤堂不想让周航失望，拍拍肚子笑道：“不白买，吃饱了还可以再吃点。”

　　第二天早朝上，孟鹤堂在文官靠后的位置无聊的看着鞋尖，今天聊的本来就是北原战局没文官什么事，他一个四品文官还是鸿胪寺的就更没他什么事了。

　　好不容易熬到早朝结束，没想到刚出来就被于谦叫住了。

　　被于谦在宫外叫住的时候孟鹤堂欣喜若狂，虽然两人早就相识，但从来都是他找于大人没有于大人找他的时候。

　　隐去激动的情绪，孟鹤堂谦卑行礼道：“于大人。”

　　于谦浅笑道：“早年的学生送了一些北地特产到我府上，记得鹤堂祖籍也在北地，便让人带了些过来给你拿回去尝尝。”

　　孟鹤堂受宠若惊道：“多谢于大人惦念，下官让您费心了。”

　　于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算起来你也算我半个学生，如今见你我同朝为官我也倍感欣慰，不必如此客套。”

　　坐着轿子哼着曲儿，孟鹤堂回到府上见了周航就迫不及待道：“航航，今天于大人主动找我了。”

　　周航闻言紧张道：“他找你干什么，是不是要让你做什么？先生，党派争斗不是咱们这样的人能掺和的，您可一定要谨慎啊。”

　　孟鹤堂不以为然的道：“不会的，那可是于大人啊。人家是从龙重臣，在朝多年风评又好，跟着他准没错。”

　　周九良见说不通也就不多说了，他知道今天的事很有可能就是于谦用另一种方式逼他就范，本以为借着于谦对自己的愧疚能让孟鹤堂免于党争只苦，没想到反倒让他被于谦盯上了。

　　午饭周九良满腹郁闷的看着于谦送给孟鹤堂的特产被端上餐桌，实在心烦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出去转转。”

　　孟鹤堂一头雾水的暗道：“这又是怎么了，朝堂官员互相结党不是常态吗，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出了府邸，周航在街上转了一会想着对策，现在的朝堂局势他也清楚。

　　跟着万岁的不是从龙老臣就是他们的后裔，东宫那边羽翼丰满不缺孟鹤堂这个无足轻重的鸿胪寺卿，其实细细想来孟鹤堂还真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可因为周航跟于谦的关系又知道他的人品，所以周航是打心里不想让孟鹤堂跟着亲王党。

　　思来想去周航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让孟鹤堂在朝堂多一些保障，毕竟现在的局势已经从六年前的暗潮涌动变成现在的波涛汹涌了。

　　京城最大的戏楼，张云雷坐包厢边用合上的折扇拍着手心边摇头晃脑的跟着台上的伶人哼哼，杨九郎边嗑瓜子边斜着眼睛看他道：“真不懂，这有什么好待的，一泡就是一天，有这功夫回张府看看也是好的啊。”

　　张云雷道：“你就是不懂欣赏，回张府干什么啊？我爹催我帮皇后成事，我娘催我跟王家那谁成婚，我还不如在这听听戏呢。”

　　杨九郎苦口婆心道：“王爷，您好歹是京城名门望族之后，免不了跟他们有些瓜葛，有些话咱们可以不听，但是您要是回了京城真一次都不回去会让朝堂议论的。

　　张云雷盯着台上不耐烦的道：“去去去，别烦我，你要不乐意跟我在这就找你那些京城酸文人对诗去。”

　　杨九郎把手上的瓜子放在桌上，起身道：“行，那我就不打扰王爷的雅兴了，找以前的同僚叙旧去了。”

　　张云雷闻言把折扇往桌上一拍，起身指着杨九郎的鼻子道：“你敢！你要是敢去就别跟我回郎溪了。”

　　还没等杨九郎说什么，张云雷刚拍过的桌子支撑不住，连带着桌上放的茶水吃食一起摊在了地上。

　　小二进来赶紧查看情况，张云雷理直气壮的跟杨九郎道：“都怪你，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