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23担忧与生气

小林秩一订了最快的飞机回日本。

他现在没有办法能够帮上安室透，即使立刻回到日本，恐怕也无济于事。

但这并不能是让他独自留在美国，一个人坐立不安的理由 。

他现在迫切地想要回去 ，要回到安室透的身边去——他手里捏着登机卡 ，颓然地靠在椅背上，一片漆黑的机舱玻璃 里映出他的忧虑的脸庞 ；随着机体上升的抖动 ，好似他的心也一同抖动着——仿佛一回去就能立刻见到安室透似的。

空服问他要不要喝点什么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安室透是答应过等他回去要接机的，可他走之前太匆忙，都忘了给安室先生发航班信息 ……

“请给我一杯咖啡 。”

空服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现在已经很晚了，这一次空中旅途长达1万公里 ，耗时12个小时 ——现在喝一杯咖啡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但是空服人员还是给他倒了一杯冰咖啡。

“谢谢。”小林秩一很有礼貌的对他点点头。

不是他不想睡，他其实累得眼皮直打架；但这段时间的精神压力，和此时此刻对他的担忧和焦虑，让他无法入眠。

什么是疲惫又振奋？这就是了。

小林秩一大口地喝着咖啡，总觉得冰的有些嗓子疼。拇指摩挲着左手腕上的精致手表，细致纹路的触感让他冷静了许多。

不一定是出事了。

风见裕也接到安室透的简讯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整个公安小组的气氛都好像遇上了来自南太平洋的暖气流，一时风停雪霁。

尽管如此，此刻原本十分尊重上司的风见裕也很想骂安室透一句胡来。

保险起见，安室透还是给他们发送了自己的位置信息，却拒绝了让他们去寻找他。个中理由风见裕也能理解。只是不得不叹一句：安室透未免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实在是胡来！

但安室透暂且没有出事，肯定还是要通知给绿川迟和小林秩一的……

绿川迟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这不是安室透第一次出事，这几年他们都遇见过各式各样的危险，也不乏性命受到威胁的……但是之前主要是他，安室透似乎一直处于被组织严密保护的状态。而且，经历了再多类似的事，也不能改变当挚友遇到危险时那种揪扯的心情。

也亏得安室透还记得特地给他发信息报平安了……他没有贸然回信，只是心里的郁结由此淡了些许。

“谢谢你们，”他说，“组织这边如果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的。”

不过这话大概率只是说说，如果组织有意向让他知道这件事，当初去支援的就应该是他，而不是诸星大——好歹他还是波本的直系下属，怎么着也会比诸星大更用心。而且两人同为狙击手，也不存在什么能力上的差异——哦，可能还是有的——他想起了威雀对他说过的话来。

诸星大的确比他强。

而且组织的确会介意他和波本太熟了，只是波本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好多人都不敢明着动他。但是从这一次的支援行动来看，他们对他的忌惮可见一斑。

好吧，如果换成要让他去救一个他不认识的组织成员，他也不会尽力的——毕竟是卧底的本性。这并不代表他不会迁怒，毕竟站在苏格兰酒的立场上，卧底诸星大是可以舍弃的棋子，他丢下波本自己回来本来就是不可饶恕的事；而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上，一个已经暴露了的同道，和相处了那么多年的挚友，孰轻孰重一看便知。

幸运女神这一次依旧站在了安室透这一边，就像从前的几十次一样。

琴酒的人很快就找到了他，顺便接收了那本属于川崎和子的武器库。

“这是好事啊，大哥。”伏特加还是那副乐天的样子，他憨憨地挠着后脑勺，咬了咬后槽牙，“波本没出事，咱们也没亏不是？”

但是他心里想的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琴酒对此并不反驳，只是目送组织的专车把波本送去私人医院，然后留下等着下面的人上报有关雷克的消息。他们又不是真的混道上的，没有什么被欺负了就要加倍欺负回去的规矩，也没有什么被损害了颜面就要拼命的愚蠢想法。

组织没有那么掉档次的规矩。

很多时候组织的报复行动，都是私人性质的。比如……

“不要轻举妄动……”琴酒曲了曲食指，做出了一个类似扣动扳机的动作，“等波本醒了，问清楚情况再说……”毕竟诸如伏特加这些人，谁也不比波本和雷克能干多少，要是轻易搭进去，那根本是送死。

安室透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半夜，他正迷迷糊糊之间根本分辨不了什么声音，并且大有放任自己再睡下去的打算。只是头痛还是让他慢慢清醒，意识回笼间毫不意外地闻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安室透努力地想睁开眼皮，但是还是困，于是索性又睡去了。

真正的清醒距离最初迷迷糊糊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不过安室透心里没有多少一定要尽快清醒过来的欲望——现在是晚上，不过因为刚醒的缘故，安室透很容易地适应了这里的光线，这房间在他的眼里竟然是清晰明亮的，懒洋洋地睁开眼睛，能看见吊瓶里没输完的药水，就知道自己是被组织带回去了。

他自己幽幽地叹一口气，虚弱沙哑的声音在空荡寂静的病房里突兀又清晰。

病房里应该有夜视监控，组织很快会知道他醒了吧……安室透的头痛又来了，他在想自己要不要继续睡，一会儿组织派人来找他确认情况的时候他就睡着了……希望组织看在他是伤员的份上不要折腾他了，他现在伤口还疼着呢。

“安室先生？”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安室透吓了一跳，而后眼前投下了一片阴影，“您醒了？”

是小林秩一。

安室透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小林秩一见安室透醒了，也终于放下心，小心地在床沿坐下，就那么盯着安室透看。

他有些害怕。

“我没事了。”安室透轻轻地说。老实说他有些莫名的心虚，他怕小林秩一会突然质问他什么，或者责备他不小心……

“嗯。”小林秩一目光闪烁，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声。他细心地检查了一下那些医用仪器的数据，然后安静地给安室透掖好了被子。

小林秩一这样子 安室透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有听着小林秩一和他自己的呼吸声，跟着沉默。这种沉默让人不是很舒服，就像暴雨前的阴天，沉闷得让人难以呼吸。他有意说些什么，比如问小林秩一是几时回来的，为什么会在这里，又守了他多久……但那都是废话。

小林秩一用手心碰了碰安室透的脸颊。

他大概从接到消息到现在，都没怎么合过眼。安室透问自己：这段时间是长是短，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

安室透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疼痛里越发清醒起来。

“阿秩陪我休息一会儿吧，”他说，“不然我会睡不着。”

在月光清凉的房间里，安室透笑的温柔。小林秩一能清晰地在他的眼睛里找到自己的影子，也被温柔包裹着。

他听见安室透问他说：“累坏了吧，还好吗？”于是鼻头一酸，眼泪顺着脸颊就落了下来。

在外面再怎么独当一面的人，到了温暖安全的港湾，也都是脆弱的小孩。你可以咬着牙走很长的路，吃很多的苦……但是，如果这时候有一个人张开怀抱对你说，累了吗，休息一下吧！你就会突然地泪流满面。

我们都知道这是真的，何况小林秩一本就不是一个坚强的小孩。安室透问他还好吗，他就会想自己这几天过得好不好，一想，就会难受和委屈。

“安室先生没事就好。”原来，他有一边流泪，一边面无表情、语气平稳地说话的本事。

只是他并不需要安室透在这时候哄他。

但安室透总觉得小林秩一像是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