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见过吗？”赤井秀一不太明白情况。
“没有。”小林秩一语气淡淡地说。
旁边的路灯闪了闪，他脸上的光影一明一暗地交错起来，衬得那双鲜红的眸子格外渗人。
赤井秀一不相信对方的话，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不可能对自己抱有这样强的敌意。
但他却又没感觉到恶意。
“小子，你从别处听说过我，或者认识的人里有人提及过我？”赤井秀一眯了眯眼，可就算是他也不能从面无表情的小林秩一脸上看出什么。
有趣。
“如果各位搜查官没有其他的事，我们就先走了。”小林秩一拉着宫野志保就要走。
“奇怪的小子，听口音是日本人吧？”赤井秀一把手里的枪放下来单手拎着，从外套里摸出了一罐咖啡，对着匆匆赶来的同伴说，“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没有，”那人挠了挠脑袋，看了一眼警戒隔离带内惨烈的景象，沉默了一会儿说，“似乎只是带着保镖的少爷小姐。”
少爷小姐可不会对这么血腥的场面那么平静，就连刚才那个伶牙俐齿的哈佛高材生也变了脸色，可那男孩不仅礼貌地应对持枪的FBI，还能给赤井秀一放冷脸：赤井秀一不是没听过那些对于自己“一脸凶相”的评价，虽然他本人并不是很注意。
毫无疑问两人并不简单，至于他们和这次连环杀人案有没有关系，那是另外的事，之后会有人去调查的。
不过应该没关系，赤井秀一算了一下中央公园附近有冰激凌店的地方到这里的距离和两个人的脚程，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继续盯着。”赤井秀一打开咖啡喝了一口，锐利的视线仿佛要穿破夜空。
“还在想刚才的事？”宫野志保慢慢地走在小林秩一的旁边，敏锐地发现了对方的不对劲。
“那个杀人现场，稍微有点不对劲。”小林秩一似乎还在思考什么，语速很慢。
“这有什么，”宫野志保不是很在意地把一缕头发拨到耳后，“别忘了你现在在哪儿——世界的犯罪之都。”言下之意，再不对劲的犯罪现场，在这里都是常态。
小林秩一认可地点头，却说：“我只希望公正的秩序能够降临。”
奇怪的人，小女孩儿嘟嘴，像个大姐姐一样拍了拍小林秩一的手臂：“你都多大了，还这么天真——尊敬的大老师？”
小林秩一点头，说：“这世上总该有天真的人。”
自恃成熟的宫野志保一噎，她没有想过这世界也崇尚着天真。早熟的她往往不能和同龄的孩子们相处，他们在她的眼里幼稚又可笑，她看着他们就像看夸张的小丑，然后以自以为是地批判。
又或许只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毕竟小志保也是期望过友情的。
想到这里，宫野志保小老太一般装模做样地叹了一口气，若是换个人在这里或许还可以好好嘲笑一番：年纪轻轻装什么老成？只是小林秩一没那样的想法，他习惯认真地对待旁人的每一个动作表态。
“你很好，”和小林秩一不同，宫野志保很少有说心里话的时候，即使小女孩对老师已经有很多的信任了，但此时她很认真地说，“你是一个很棒的人，也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另一边，安室透稍微苦恼了一下他要怎么处理这次新人考核，他自己不是很擅长狙击，但对付这次考核还是可以的。
他只是想，作为一个情报人员应不应该暴露自己的狙击能力。
虽然他对自己的安排和演技是真的有信心，但不代表真的就可以放心了，组织一向多疑，更何况是琴酒这样长期负责追查卧底的人。安室透上辈子不知道多少次都差点栽在琴酒手上，能平安自保一半靠实力，另一半却是靠运气。
虽然琴酒表面上只是随意划了一个任务过来，却容不得安室透不认真去对待。
在反复权衡之后，他选择了改变完成任务的方式。虽然任务说是狙杀，但组织更注重的其实是结果，那就是“杀”而不是“狙”。只是对大多数组织成员来说，狙杀是比较简单的一类解决目标的方式。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安室透一样擅用其他优势。
出于私心他还是希望以后能和诸伏景光一起行动的，虽然这样两人很容易牵连起来，但是同在一个组织，撇干净是不可能的。诸伏景光上一世的死对他的打击真的太大了，天台上的一那幕一度成为困住他的梦魇，每每想起只觉得心脏被狠狠地攒住，呼吸不能。那也算比较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了，只是安室透没有条件去看心理医生。
他的事不能对任何人说。
可安室透自己是比较全能的人，在情报方面的优势尤为突出，组织以后如果给他安排搭档，多半会考虑弥补安室透的短板，问题是现在安室透几乎没有短板。他唯一不太擅长的可能只是电脑技术，但现在这个年代电脑的作用还没那么大，诸伏景光也不是个擅长电脑的。
所以就需要安室透在组织为自己经营一个有短板的形象，这个短板则要是诸伏景光的长处，比如狙击——上一世诸伏景光的定位是狙击手。
不，某个FBI不在安室透的考虑范围之内。
目标是一个很容易被摸透的人，虽然也做些违法的事，之前洗钱的时候得罪了组织，但是让安室透来看他的罪行，其实根本罪不至死。
然而他必须得死了，为了卧底的安全——自己这是在犯罪，安室透清晰地意识道这一点。
可他毕竟不是上一世那个初入组织的稚嫩公安了，不会妄想在考核里做什么手脚。那太愚蠢，简直是一开头就为接下来的生命埋了个定时炸弹。现在的安室透已经可以麻木地查清了对方的行程，麻木地设计让对方在车祸里“当场死亡”了。本来他可以做得更隐秘，但他留了些线索：足以让组织的人发觉那是人为而非意外的线索。
冷静地思考着如何合理地留下线索事，血淋淋的车祸现场就在他对面的公路上，他听着人们的尖叫和慌乱的喊声，看着乱作一团的街道，闻着刺鼻的腥味，依旧慢条斯理地坐在路边遮阳棚下喝着奶茶。
一面作出虚假的惊讶表情，一面在心里唾弃自己。
这是好像这辈子的降谷零第一次杀人。
安室透有些恍惚地想，总有一天自己也会遭报应的，他会为他的罪而买单。
可是那些死去的无辜的或有罪的生命，并不会因此而活过来。在鲜血中浸泡过的这双手，又怎么可能被清水洗净呢？
“哟，新人。”一个戴眼镜的瘦小男人不太满意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安室透，“外国人？”
“日本人。”安室透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算作打了招呼，抬脚就往训练基地里走。
“诶，我说你还有脾气了是吧，”那人很不服气地跳过来，“都是底层，你拽什么啊？”
安室透了然地瞥了对方一眼，理了理根本没乱的刘海，不甚在意地说：“很快就不是了。”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那人一眼。
长期在组织生存磨砺出的骇人气质，和曾经作为代号成员的威势往往能在极短的瞬间击溃一个底层人员的心理防线，但那人却不受影响一般咧嘴笑了：“你果然不一般，很有野心嘛。”之后看安室透的眼神又欣赏起来，像在看商品。
“有什么事吗，没事我交考核任务去了。”安室透没好气地说。
“有哇，那必然有事啊！”眼镜男很高兴地比划起来，“你就别去交劳什子任务了，有大人物找你！”他神经兮兮地凑在安室透耳边说了后半句，“就是你一直在等的那位哦~”
周围的人都看过来了。
安室透心里一颤，背后冒出一层薄汗——他在等朗姆，可是，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才对，即使是公安也……
无数的猜测划过脑海，他几乎快要被最坏的可能击垮。
可安室透的动作依旧自然，所有的疑虑没有一丝表现出来，面上只是翻了一个白眼，用饱含威胁和戏谑的目光凝视对方：“哦，原来是前辈提醒来啦？我还以为是什么幼稚的排斥新人的把戏呢——那想来前辈认识不少大人物啊？我听说组织的大人物轻易不露脸，前辈是怎么认识的啊，只怕野心不小啊？”
“怎么会，”眼镜男好像突然从梦中惊醒，慌乱地摆手，推开一些距离，好像被吓得不轻，“我我刚才说了什么？我……我……”
吓得不轻的是安室透，他险些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么要玩完了。此时看对方慌乱得口齿不轻的样子，安室透又暗自奇怪：不太对劲，这个人前后的反应太不对劲了。
“那么，我可以进去了？”安室透歪头冲对方浅浅地笑了一下。
眼镜男几乎要被安室透身上恐怖的气息压垮了，此时看见这个明媚的笑容仿佛看见催命的鬼。他惊叫一声连连退后，不住地鞠躬道歉。
“不错，看样子他的确是没什么预谋的。”不远处，树下，朗姆缓缓升起了车窗不再看那边，他想起之前安室透在街边假装震惊的样子，给出了评价，“他的演技很好，但还没有好到看不出来的地步，所以刚才的反应不是装的……不过演技这点不急，他已经比大多数人好，以后学起来会很省时间。”
“是……是……”威雀心虚地在旁边应和，心知不如安室透的那个“大多数人”里就有他自己，这会儿根本不敢多说。
朗姆满意地看着安室透进入训练场的背影，觉得对方真是合足了自己的胃口。他险些要以为对方根本是照着他的喜好来扮演角色的，不过关于这个可笑想法，就在刚才的试探里也打消掉了。
“那我还要盯着他吗？”威雀弱弱地问。
“盯。”朗姆舔了舔唇，明显没在考虑威雀说的是什么，又说：“他之前跟你在餐厅那里谈加入组织的时候，点了什么？”
“很多啊，牛排、大闸蟹、龙虾……”在朗姆越来越不耐烦的眼神里，威雀打了个寒噤，终于硬着头皮说到了朗姆想听的，“还有波本威士忌和……”
“那就波本吧。”朗姆随口定了下来。
可是现在组织不是有波本了吗？而且那个新人才刚刚通过考核吧？
这些话当然威雀是不敢说，不敢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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