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十三）

夜里。

他趁人不备便溜去了蓝氏禁地。

那地方没有弟子留守，但竹林外却结着结界。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

可以他的修为，根本不足以打破结界，在外面立了半晌，只能无功而返。

没想到翌日，温若寒就亲来了蓝氏。

温昱随人到会客厅的时候，温宁已经在门外跪了一个时辰，半个腮帮子都肿的老高，连眼神都惊恐到呆滞。

兰室的世家公子虽然都好奇不已，可谁也不敢轻易靠近，只敢远远的趴在假山上偷窥这边的动静。

一进门，温若寒果然立在房里，而蓝启仁坐在旁边，一张脸黑的能揪出水来。

“父亲，你怎么来了？”

温若寒从不轻易前往别家仙府，除了，剿灭他们的时候。

因此温昱见到他，不免诧异。

温若寒走过来看了看他:“你受伤了？”

温昱故作轻松:“没，只是喝了几口水，已经没事了。”

温若寒打量之后，确定他不是在哄他，这才作罢:“走吧。”

“去哪？”

“回去。”

温昱看看他，又看了一眼门外还在罚跪的温宁:“那，我去跟泽芜君辞行。”

“不用了，他不在。”

温昱不明白温若寒怎么知道蓝曦臣不在，旁边蓝启仁道:“山下有邪祟作乱，曦臣和忘机一早便下山了。你跟他走吧。”

原来是这样。

温若寒什么也没说，抬脚就走了。温昱跟蓝启仁行了个礼，也赶忙跟上去。

路上，温宁一直捂着脸，因为半张脸肿着，说话也说不真切，温昱虽猜到罪魁祸首是谁，可温宁抵死说是自己摔的，他也没辙。

一路上，温若寒走在最前面，他二人掉在队尾，见这形势，温昱担心回去之后温宁还得被罚，便加快速度跟上温若寒:“父亲，我不是让人给你传信说了我没事吗？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不远。”

不远？

岐山到姑苏，那叫不远？

就是连续御剑也得好几个时辰。

“父亲，宗内事务繁多，你带着弟子御剑先走吧，我和阿宁乘船回来就行。”

闻言，温若寒看了他一眼:“水行渊的事情，为何不让其他人去？温氏没人了？你自己什么修为，你心里没点数吗？”

“我在不夜天待的实在无聊，而且我觉得这是小事，所以……”

“小事？你差点淹死在碧灵湖，你知不知道？”

温昱强装笑颜:“父亲，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

温若寒猛的停住脚步，转头盯着他，眼中压抑着极度想要释放的怒火:“你就不能乖乖待在不夜天？好好当你的温大公子？”

温昱望着他，脸上强装的笑散去，眼底涌起些许失望和落寞:“父亲，我不是小孩子，我可以应付我遇到的任何危险。”

温若寒并没有让步的意思:“你应付？”

“父亲，”温昱又不解又无奈，可他还是试图说服温若寒，“你看泽芜君和含光君，还未及冠，已是誉满玄门，还有在蓝氏听学的那些世家公子，个个年纪比我还小，却也早已能独当一面，而我还要处处靠你荫庇，父亲，孩儿不想一直躲在你的羽翼之下，你相信我，我可以应付……”

温若寒看着他:“我本没打算干涉你的任何事情，可你的表现实在让我失望。受伤，溺水，下一次你还想如何？”

温昱道:“那都是小伤，不碍事的。”

温若寒紧盯着他的眼睛，深沉严厉的眼光像一把利剑戳在他的瞳孔里:“小伤？你还想受多重的伤？”

见温若寒固执己见，温昱争辩道:“上次在河东，我不过被剑划伤了背，本就是小伤，半个月就能痊愈。是你强行让我休养了四年，让我整整四年没有踏出不夜天一步。”

温若寒接过话道:“那这次你溺水，没有我的同意，依然不准踏出不夜天半步。”

“父亲！”

“温昱！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耐性。否则！”温若寒气极。

温昱望着他，眼神有些惊惶:“否则如何？真要拿链子把我锁起来？”

温若寒眉心一皱，眼底情绪翻涌复杂:“盛明，”片刻后，他的口吻又和缓了几分，一只手扶住他的肩头，“爹不会那么做的。”

温昱看着他，从温若寒的眼睛里他看到无比的诚挚，他也愿意相信他的父亲。可他不明白，为什么温若寒总是要否定他应付危险的能力？

就算受伤，就算溺水，他长了经验教训，以后就不会了。

“父亲，”温昱也心平气和下来，“我知道你不放心我，可孩儿已经长大了，阿旭和阿晁都已经能替父亲你分忧。我知道我修为不高，所以父亲你才草木皆兵，以后我会勤加修炼，不会让你担心的。”

听了他的话，温若寒并未有半分欣慰之色，反倒目中越发黯然:“你再怎么修炼，也无济于事。这么多年，你何曾懈怠过？”

这话不像是打击他，道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温昱有些失落，温若寒看看他又道:“好了，先回岐山，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父亲……”温昱担心这次回了岐山又会被困在不夜天数年。

“回去让医修给你看看，若是没有大碍……”

温昱望着他，生恐他下一句就是禁足三年。

见他这副模样，温若寒心头一软:“没有大碍，你就随意吧。”

闻言，温昱心头一喜:“多谢父亲。”

“下回出门学学温晁，多带些人手。你看温晁哪次出门不是先保他那条小命要紧？”

“是。”

温若寒又刻意强调一般:“你要记着，宁肯灭人十族，也不能叫人伤你半分。明白吗？”

温昱不认可这话，可他恐温若寒改口，便违心的点了点头。但温若寒明显看穿他的心思，却也没有拆穿，只是心中长叹，似有无尽旁人看不穿的心事。

温氏事务繁杂，但他并没径自御剑离去，反倒是陪着温昱一路渡船，消磨了三四日才回了岐山。

临上船之前，还顺手叫人捎带了两筐枇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