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姜落打小就和太子认识。
她爹官至丞相，位高权重，几个哥哥陆续娶亲，都是高门大户，就这么一来二去，跟太子他娘有了点亲戚关系。
连带着她跟太子也有点亲戚关系。
太子这人吧，啧，不行。
哪怕现在她爹一直夸太子有勇有谋，果决坚毅，但从她和太子当了几年同窗的情谊来说，这都是他丫装的。
狗屁太子特能装模作样。
姜落小时候生的玉雪可爱，软趴趴的跟个糯米团子一样，特讨太后喜欢，得了个进宫去给七公主当伴读的殊荣。
她娘抱着她在家哭了一下午，那张曾被奉为第一美人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崽咱能不能不去？”
姜丞相太阳穴突突的跳，“进宫当两年伴读，一日一回来，你哭什么哭。”
他那俩儿子被送到军营去也没见这个当娘的有点反应。
丞相夫人默了默，“你懂个屁。”
忘了说，丞相夫人出身武将家庭，上过战场立过功，第一美人的殊荣也是当年老皇帝问她立了功想要什么奖赏，还不是丞相夫人的十六岁少女仔细想了想，说她想要个第一美人的称号。
据说在旁记录的史官笔都抖了，毛笔把丞相夫人的名字都抹了一半下去。
2.
到底圣旨还是圣旨，该拒不了的还是拒不了。
姜落收拾收拾，还不到她爹膝盖那么高的小丫头就那么屁颠屁颠入了宫。
丞相之女还是丞相之女，入了这深宫，还是被千娇万宠着的。
七公主又与她年纪相仿，不到几日，便发展成了极好的玩伴。
惹得她娘在家里握着个手帕喊她负心崽。
逍遥日子不过月余，就碰到了太子。
裘璟太子也就大她一岁，刚因犯了错被皇帝罚着抄了经书，正郁闷得很，结果回到御书房便发现自己的位置被个丫头片子占了，和他的七妹妹还有说有笑。
小太子一下炸了毛，过去就把那小丫头片子从座位上揪了起来。
是真的揪到半空中的那种揪。
姜落眨着大眼睛瞅了好半天太子，既不害怕也不惊慌，反而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你就是那个挨罚的蠢蛋太子哥哥吧。”
六岁的裘璟眉心一跳，还是没忍住自己的愤怒，当场就和姜落打了一架。
小丫头片子竟然敢嘲讽本太子，本太子是你能嘲讽的吗！
最后二人双双挨罚。
皇帝痛心疾首的怒斥太子，“你竟然连个五岁的女娃娃都打不过！”
失望，太让你老子失望了！
小太子抽抽脖子，怂的一批，心想着我也不知道她娘从小教她功夫啊。
只是嘴上还不服软，“那是本太子让着她！”
小丫头不服气，又当着皇帝的面和这狗太子干了一架。
从此这仇怨就结下了。
3.
太子与她不对付，变着法的欺负她，不是今天扯了她簪子，就是明天撕了她份作业。
手段下作不要脸，无所不用其极。
姜落偏偏是个你硬我更硬的性子，你欺负我？好的，你没了。
打打闹闹好几载，御花园里的花都谢了好几轮。尊贵端方的皇后娘娘笑着说:“阿落和太子这么不对付，倒很是像那些戏本子上的欢喜冤家。”
“我才不是！”两人齐声说。
这种时候倒是默契。
姜落家世优越，又出落的好，皇后心里也存着些小九九。
她不怀疑皇上对她和太子的爱，只是皇帝终究是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为了自己底下的皇子保不齐有什么心思。
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宫中举办宴会，赐下恩典，三品以上大臣均可带家眷参与。
与其说是宴会，更像是相亲。
太子如今年岁不小，却已可窥天人之姿，还未定下太子妃，朝内不少大臣蠢蠢欲动。
“刘将军，听说你家小姐擅舞，倒不如让朕诸位爱卿见识见识。”
皇上似乎也有此意。
刘小姐毫不扭捏，伴乐起舞，一袭红色衣裙似乎是早做打算，一舞动人人更娇。
太子似乎看痴了。
姜落只这一个念头，便被刺的心尖疼。
不就是会跳个舞嘛，她还会舞剑呢！
只是再大的委屈，在这国宴之上，也不能表露出来。
“你闹什么脾气？”眼见眼前的人儿被自己拔了簪子都没动静，裘璟惊了。
“该不会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吧？”
姜落只是避之不谈，“我问你，你是不是想要娶妃了？”
“自然。”他笑眯眯的，想到这事似乎极为开心，难看出一国太子之风范。
“那是哪家姑娘？”姜落仿佛只是不经意一提，“该不会是刘家的……”
“你该不会……”太子殿下特意拉长声，还没来得及说出下文，便被打断。
“会你个大头鬼！我去看皇后娘娘了！”
只留下个焦急的背景。
步摇随着她的走动一摆一摆，当初那个糯米团子，已经出落成了大姑娘。
向来被称赞温文尔雅，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殿下没忍住，唇角翘了翘。
“傻姑娘。”
除了你还有谁。
4.
皇帝身体日渐衰弱，太子甚得民心。
本是好事，可皇帝却不满。
一手教养出的儿子，已经比他还强了吗？
皇后跟随皇帝几十载，似有所觉。
“皇后认为璟儿该娶何人为妃？”
皇后娘娘声音温和，手下轻柔的为皇帝磨墨——这砚台，还是丞相进贡的——“璟儿喜欢便是。”
“呵，小孩子家家的，都是胡闹，哪有什么喜欢！”皇帝似乎气急，直接将砚台掀了下去。
可他忘了，当年，他也是这个年纪有了皇后这个心上人。
皇后连忙下跪，“一切皆听皇上定夺。”
姜家势大，太子出众，皇帝似乎早已不能容忍。
他又怎会忍着这威胁？
一月后，赐婚的圣旨送到了东宫与刘家的将军府。
太子私入丞相府，被姜落她娘一棍子给赶了出来。
“小兔崽子敢负了我们落儿就不要来丞相府！”
“夫人息怒息怒。”
声音渐渐弱下去，丞相府的大门已经关的紧紧的了。
裘璟眼中只余冰冷。
这个月他遭遇了几次击杀投毒，后来调查了源头，竟是来自宫中。
帝王家中无亲情。
虎毒不食子，但天子可以。
权利和欲望能改变太多太多，位置越高，也愈发胆小，所以便不容一点威胁于世。
5.
皇帝千防万防，终究未防住枕边人。
太子在自己母亲面前跪下，“多谢皇后娘娘相助。”
她已不再年轻，泪水洗去脸上的脂粉，颇为狼狈。
只是她手中的剑，还在滴血。
她闭了闭眼，“阿璟，你会变成这样吗？”
记得曾经，皇帝也会半夜偷偷到她的窗下，送来一份糕点。
“不会。”
皇后喃喃道:“不，会。”
权利和欲望啊，呵呵。
皇帝驾崩的消息来的突然，好在太子堪当大任，上位接管了所有事物。
刘小姐由太子妃一跃为皇后，可称的上是全天下最幸运的女子了。
婚约依旧没有取消。
姜落找进宫中，“为什么要把我爹贬到如此偏远之地？”
当了皇帝便可如此不念旧情？
裘璟再不掩饰，一身的冷意森然，“功高，但不能盖主。”
“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姜落不敢相信。
她宁愿，他还是那个偶尔脑子不好和她打打闹闹演戏坑她的裘璟。
“朕是皇帝。”
只这一句，便无需解释。
这人，真当会装模作样。
以前，觉得他骗得是爹爹。
原来啊，他一直骗得是自己啊。
丞相府底蕴深厚，被贬也依旧过着不差的日子。
南方小城不算富裕，但当真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裘璟偶尔会听说姜落的消息，听说她嫁了人，对方是商人之子，却毫不沾染铜臭之气。
为了求娶姜落，无所不用其极，颇有他当年和姜落斗嘴的厚脸皮。
姜落现在很幸福。
他纳了一后宫的妃子，三宫七十二院，比起老皇帝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都是臣子送的，都是为了权利，他便收着，为着守这天下。
前朝有个皇帝，只有一妻，却很快下台。
这是规矩，历朝历代的规矩。
他没什么特别宠幸的，也是，应该宠幸的人不在。
听说皇后诞下一子，应该赐点东西。
赐什么好呢……便把异域进贡的红裙给她吧，她会跳舞，穿着应当好看。
想到这儿，裘璟难得笑了笑。
还记得，有次国宴上，他故意盯着跳舞的刘小姐，阿落醋的跟什么一样。
还说不喜欢他，要……
罢了罢了，都过去了。
她过得好，也便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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