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针一线在破碎的麻布上穿梭着,来来往往。
途中有几次尖锐的针刺扎到了手指,点点零零的血丝冒了出来。
黑川厄细微地皱了皱眉,将手指轻轻放入口中,待再感觉不到铁锈味和疼痛时,再抽了出来。
地瓜爬上桌子,用毛茸茸的脑袋钻着黑川厄的手。
黑川厄回手抚了抚它的头,虽然只是无意收养它,但是其中原因之一也是她一直对这种毛茸茸又可爱的东西其实没什么抵抗力。
其实,
她针线活做的一直都不是很好。
脑子里突然冒出了那个小乞丐的模样,黑川厄想起了她送给对方的手帕。
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
“哚哚。”
直到阵阵敲门声响起,黑川厄才回过神。
拉开木门,看到的却是她意想不到的人。
男人一如既往,穿着两边不一样的羽织,乌黑的发丝用一根头绳扎了起来。
黑川厄你.......?
黑川厄属实想不到面前的男人来找她是为了什么。
富冈义勇我今天赢了钱。
黑川厄愣了一下,没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富冈义勇学费。
这么一说,黑川厄才明白。
富冈义勇这是又来交学费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教了男人一次打牌他却要交两次学费,不过多收一份钱,她黑川厄何乐而不为啊?
透过黑川厄身子的缝隙,义勇看到了黑川厄身后的光景。
一只银眸的黑猫蜷缩在桌子上,身体旁还有一个正在编织的钱袋。
那个钱袋的纹路没有人比他更加熟悉了。
只是,为什么钱袋坏了......?
义勇垂眸看着面前的少女,手指向屋内,微微疑惑。
富冈义勇那个,为什么坏了?
黑川厄回头一瞧,这样一个侧身,却给富冈义勇让了一个足以让他进去的空间。
等黑川厄转头想要回答时,富冈义勇已经乘虚而入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她走向桌子旁的凳子坐下。
揉了揉发丝,她缓缓开口,“打架的时候掉出来,被对方切坏了。”
义勇闻言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第二个钱袋放在黑川厄的桌上。
富冈义勇不要再补了,我的这个给你。
可黑川厄不愿。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对那个已经碎成破布的钱袋心存执念,她就是只想要第一个。
黑川厄面色不容拒绝,她皱了皱眉,倔语道,
黑川厄我只想要这个。
说完,也不等富冈义勇说话,自顾自坐下就开始继续缝缝补补了。
义勇先是被黑川厄这话说的一愣,随后却也没说什么,只是也坐在桌子旁,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她编织。
冷不丁的,旁边突然传出黑川厄的声音,
黑川厄你很开心?
富冈义勇没有。
义勇立刻否认,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黑川厄“嘁”了一声,略有些讽刺的意味。
义勇以为少女是不相信他,还一脸“真诚”地盯着黑川厄的眼睛。
那一刻,彼时的义勇好像浑身散发着圣光。
富冈义勇只要互相凝视,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富冈义勇一个诚实的人,眼中是没有阴霾的。
富冈义勇眼睛是心灵的窗口。
黑川厄突然被这样憨憨的富冈义勇给逗笑了,她“噗嗤”一声,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你是笨蛋吗?”
一脸像是被粑粑糊上了眼睛的表情却说着这样奇怪的话,富冈义勇应该是第一个吧。
黑川厄凑近富冈义勇的脸,伸出手拽了拽他有些微长的刘海,神色有些调侃。
“(敷衍)嗯嗯嗯,义勇先生可没有偷偷开心。”
黑川厄有些好笑地回应着他,低下头继续针织。
但是下一秒一个不留神,本就带着细密伤口的指尖再次挨了一下。
原是想面不改色地将手指嗦进嘴里,但是有人先她一步,在她之前,就拽起了她的那只手。
因为长期练剑的手,覆满了厚厚的茧子。
在触摸到她手的一瞬间,有些微微的扎人。
他托起她的修长白皙手指,将它轻轻含入口中。
带着轻微疼痛的指尖一瞬间被一股温暖湿润的东西所覆盖。
有什么轻轻扫过了她的指腹,带着灼热的温度。
一如一片羽毛,轻轻扫过了她的心上。
他的神色有些严肃,她好像能看到他眼眸中透露出来丝丝的愠怒和一丝微不可查的,心疼?
为什么,
为什么要生气呢?
黑川厄不明白。
是因为她敷衍他,
还是因为她受了伤?
只是几道微不足道的伤口而已。
比她这十几年所受的伤,都小的多的伤口。
对她黑川厄来说,受伤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
她受过最重的伤,是七窍流血,耳朵失聪,浑身肋骨断裂,四肢因为人为而扭曲变形。
最轻最轻的,也就只是在家里被扇几个巴掌,少吃顿饭,再被锁在暗无天日密不透风的房间里。
她想要从富冈义勇的手中脱离,却是被他用力摁住了。
她银色的眸子映上了淡淡的不解和迷茫。
记得那时,她还是一个人......
地下格斗场的观战席坐满了人。
那群人热情欢呼,疯狂嘶吼的表情,还有那群人脸上宛如观察商品和玩具般的眼神,黑川厄到现在还记得。
看着已然折断的刀柄,她默然出神。
这是一次允许带着武器上场的战斗,但是她的刀被做了手脚,用不了了。
那个时候的她,还是一个地下格斗新人,没有什么商业价值。
但是她知道,身后的人是在考验她,磨练她。
那个时候的她就在想。
就算所有人都把她抛弃,所有人都与她背道而驰。
就算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支持着自己。
她也不能就这样放弃自己。
如果连她都放弃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自己都背叛了自己?
那么黑川厄这个人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呢?
所以不到最后一刻,她不会忘记自己存活下去的希望。
腹部传来阵阵的刺痛,她缓缓低头看去。
那里赫然是一个血窟窿,裂开了好大的一个洞。
鲜血正涓涓地往外淌着,甚至发出细微的水流声,染红了她白色的衬衫。
啊,怎么办......?
对了,要先止血。
她疼得冷汗直冒,有汗水流淌到了伤口上,伤口更加疼痛了,刺激得她浑身颤抖。
她双唇发白,明明活生生的,却像个死人。
但她依旧颤抖着双手,撕烂了破旧不堪的衬衫下摆,狠心用力缠在了腹部。
即使是这样,却犹如杯水车薪,作用不大。
现场有不少人震惊着黑川厄的举动,却也有不少人因为黑川厄垂死挣扎的模样,更加兴奋。
在他们看来,她只是在做无谓的挣扎罢了。
那时候,她的衣服支离破碎,大腿和手臂的地方裸露出来,也有人对她投来贪婪色情的目光。
不记得自己后来是如何赢得那场比赛的胜利了。
只是她依稀记得,她在病床上躺了很久。
久到她都熟悉了消毒水的味道,久到她的家人都以为她死了。
他们没有报警。
等到她回到家的时候,他们只是一脸冷漠地质问着她,问她要钱。
她心口好像有点疼。
但是她沉默着没让任何人知道。
我们都是含着泪大步向前走的人。
......
眼眸上缓缓被覆上了什么,她的视线逐渐被黑暗所替代。
是义勇用那双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她什么都看不见,却听到他在她的耳畔轻轻说。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因为他会心痛。
两人沉默着,保持着姿势没有动。
即使富冈义勇的手举着酸了,即使黑川厄的眼睛干涸了。
他们都默契的没有任何动作。
直到一声猫叫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气氛。
这次换黑川厄伸出手缓缓抓住了义勇的手腕。
比她的粗很多,即使只是握住了手腕,却依旧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结实有力的肌肉。
“明天,一起去做任务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