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

“还有心思聊天啊？挺闲啊你们”922幽怨的声音飘来，唐陌回头，四位监考都略显狼狈地走来。

154注意到格雷亚和红桃，多问了一句：“你们两个怎么没走？”

格雷亚毕竟没红桃那样傲娇，也像模像样地回答了：“My lady，虽然具体情况不能细说，但事实证明，我们要在一起。”

“？”

什么屁话？解释了个寂寞？？

“算了，干脆把他俩也带走吧，我不想再送一趟了，没时间啊。等我们把这两个安排好再送吧。”078怨声载道。

“嗯……也行。”021思索片刻同意了。

总之先抛开那些暂时无解的问题吧，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努力考试，然后及格，最后回家。

——

监考区,　红港码头。

信号灯在透黑的夜色中闪烁，旁边的电子屏幕上显示pm　4:12。

水面哗啦一声轻响,　白色船只顺利靠岸。船舷挂下一截绳梯，几个身影陆续下船。

熟悉的系统音凭空响起：

【欢迎回来。】

“！”唐陌差点弹起来，这声音突然冒出来，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

“这里是大本营，系统无处不在，建议你适应一下。”078安慰。

大本营？

这里看起来就像一座普通的滨海城市。

高楼上的灯旋转着照过来,　又很快划过,　五彩斑斓。

站在这里，唐陌甚至能感觉到一丝城市的喧嚣。一丝他很久很久以前感受过的喧嚣。

 922还在掰着指头数给他们听：“停车停船红绿灯，刷卡消费按门铃……反正到处都是,　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不然走到哪儿吓到哪儿,　那谁受得了。”

021最后一个踩着高跟鞋下来了。

她刚在码头站定，系统声音又响起来：

【12月23日16:13分,　室外气温2℃，03184号监考设备停靠于13号码头位。】

“你们两位不用受罚，但需要去等候区呆着。”078招呼格雷亚和红桃，“那里是公寓式，一会儿带你们去办个简单手续就行。”

“等候区在哪？”傅闻夺问。

”那边。“078一指。

临近码头的街道后面，隐约可以看到两栋双子星似的高楼。

它们对称着直捅天空，许多窗口都是亮着的。

“看歪了，双子楼是处罚区。你们是旁边那几幢小楼。”078指着傅闻夺和唐陌给两人解释说：“这两位要重考，手续比较麻烦，要等明天才能把你们送回休息处，今晚你们就住在那儿。”

两人没说话，但唐陌明显感觉到他们一定不想跟着自己和傅闻夺重考 。

078带头迈了步：“从白桦街穿过去吧。”

宽阔的大路上还有不少行人，多数穿着和四位监考一样的工作制服，也有些和那位001一样不穿的。

“这里的人都是监考官？”唐陌问。

“白桦街差不多都是监考在，考生几乎没有，有也是跟你们一样路过的。”922补充。

……

“你怎么和他们两个在一起？”头顶传来一道沙哑的男声，唐陌抬头向上看。二楼的窗户大开，一个男人坐在窗棱上拿着烟问。

他也没穿制服，上身是简单的白衬衫，衬衫下面掖进了迷彩裤，鞋子和傅闻夺唐陌穿的一样，看起来很干练。

“不小心轮到了。”021看向154和922。

“秦究呢？你没见到他？”男人又问。

“没有，他被指定去监考一位违规考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021低头整理一下领口，看起来是等不及要走了。

男人也没再问，翻了个身继续抽烟。八人继续前进，922翻着白眼嘀咕:“说得跟我们老大是什么犯人似的……”

“你刚才怎么不当着他面说？”154问他。

“初代监考哎！资历比我老多了，都是我当年的监考！不想跟他们打交道，感觉自己是小学鸡，人家是老油条，一个个深沉得厉害。”922皱着鼻子理直气壮地认怂。

“001叫秦究？”唐陌问他。

“对，我们老大，你见过。这些初代监考对我们老大意见可多了，连带着我和154也被他们看不顺眼。”

“诶，当年的意外，我们老大在ICU都住了那么久，为什么他们还是觉得是老大害了考官A啊，真是不可理喻。”

“和他们说这些干嘛，走了。”154拍拍他的肩。

……

之后，唐陌一直有种非常非常不好的直觉，那种心跳加速，喘不过气的感觉无比熟悉，他数了数，他的心跳差不多每分钟160下，而且正在不停上升。他不时看向傅闻夺，而傅闻夺看起来也很不对劲，两人呼吸急促，154注意到：“不是吧，这还没走多远呢，怎么累成这样？”

“诶？你们打蛇的时候可不这样，怎么了？没吃饭低血糖？”922拿手在唐陌面前摆了摆。

“没事，有点累而已。”他摇摇头，尽量调整呼吸，虽然心跳依然很快，但好歹他们不再喘得厉害。

078什么时候把格雷亚和红桃送走的，他已经不知道了，他们什么时候被送入考场的，他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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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6日开学，在校隔离十四天，昨天中午放学。

之前我准备了好多校园趣事想讲给家人听，昨天一直在下雨，淅淅沥沥的，也不大，十四天终于见到母亲，我真的特别激动，后来母亲告诉我，父亲出车祸了。

我不太记得具体情况，总之，父亲的左半边脸已经面目全非，他的左胳膊断了一根骨头和两根筋。

刚见到他时，他说着没事，悄悄把完好的右脸对着我和姐姐，我原本做了很多准备，但他侧脸的那一瞬间眼泪唰一下就出来了。

父亲说“哭什么哭，现在好多了。”他低着头一次都没和我们对视，母亲帮他穿衣服下楼吃饭，他走在最前面，把我们落在后面，只留一个背影。

父亲是12号出事的，母亲一直没说，我吃不下，但不想让半月来的第一次见面变成悲伤的重聚，我一边吃着无味的鸡蛋面，一边笑着给家人讲述那些准备许久的故事，埋怨军训晒黑，头发短得特别丑，父亲也笑，但依旧没有和我对视。

因为他的左眼里蓄满了血泪，总要不时去擦。

后来父亲睡了，睡前，他絮絮叨叨地说，家里买了好多水果，我这里有好多点心，你们拿去吃……

下午三点多离开医院，父亲还在睡，晚上母亲打来视频通话，父亲的衣角在屏幕边缘若隐若现，时不时悄悄露脸看我，用他还完好的右脸

我笑着吐槽屏幕里的我发型太丑，人也太黑，父亲只在旁边一个劲儿的补充，“好看好看，不丑。”我低头吃父亲买来的水果，父亲问我甜不甜，我说吃起来像香瓜，我不喜欢香瓜，这个瓜也不好吃，因为太甜了，吃得难受，父亲笑笑，没说话。

昨天傍晚的天空很漂亮，姐姐说那是冷风过境的景观，远处山顶的乌云被天空撕裂，许多漩涡出现在头顶，太阳透过云层，给世界镀上白金色的膜，西北边出现了球状的彩虹，像个荧光的皮球挂在天边，我急着往家走，想用手机拍下来，发给父亲看，可回家后先是没钥匙，后来钥匙生锈了打不开门，最后是关机的手机，等解决一切，天空已经重回寂静，之前的一切像是海市蜃楼。

我想起《白色橄榄树》里的话：“我依然感激，我亲眼见过那一片白色橄榄树林。”

愿世界没有痛苦，没有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