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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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五年。

这是个酷热的夏天，所有人的心却跌入冰点。

他们看着缓缓升起的云朵，过度的喜悦此刻却皆化为恐惧。

“耶和华……”他早忘了教义不允直呼神之名。

从这一刻起，人的神权将取代神的神权，他们真正杀了一个虚伪的神，但仍已是战胜非自然生物的标志，毫无疑问，参与此项目的大部分人都会被处刑、或者让他们毫不知情的过完下半生，甚至不会知道过去的自己，究竟从是多么伟大的职业，但总有人会将他们的故事沿着风传颂，令高天之歌响彻“人”的历史。

在起爆前的最后一刻，他在巨大电流杂音之外，隐约听见如同孩童的轻笑，那个声音告诉他：“所以说，我最喜欢人……”最后的单词消失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足矣污染一切碳基生物的能量，杀死了过去的传说。

他的身体已被人的神话侵蚀，“我将成为传说的一部分”，他每每有这样的想法，内心都仿佛被蜜糖的甜腻滋养，对每日服用的药物都甘之若饴，身体日益凋零却孤身前去爆炸中心，在那里，他见证了神代的落幕。

一具白色的石棺，它静静躺在弹坑中央，仿佛被雕刻家刻意放置，讽刺战争的艺术品，它的表层是那样光滑，哪怕最璀璨的中子星也无法与之比拟，这不是人类的产物，他毫不在乎科学家应追求的所谓严谨，瞬间定下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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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鲁鲁一口气讲完这些，将高脚杯送至唇边，轻抿其中粘稠的液体，视线聚焦于林椿，等待他的反应。

“刚才是我失态，”林椿看来已经意识到刚刚自己的不安被老熟人尽收眼底的尴尬，他很快就恢复到云淡风轻的模样，“那么安格斯留下的石棺，如今在何处？”

林椿并不了解那段历史，究竟是何等武器，才能在瞬间杀死贤者？但无疑，贤者自自己的死亡中，看见人类对“神明”的反叛，才会说出那句话。

克鲁鲁摇头：“「他」就是记录中唯一、也是最后目击石棺的人类，而现在那里并不是我管辖区域，但我相信，如果真是贤者留下的东西，”她眼里冷光尽显，“已经开始禁忌实验的卑劣家伙们……”

“没有理由不去争夺。”林椿接过话茬。

“所以我们联手吧，冕下，履行未竟之愿。”

林椿的神情冷下去，此番来桑圭涅姆所获情报过多，本以为真只是旧友闲来无事的重重逢，却横生如此枝节，炽天使计划的重启，故友的死，甚至种族间前所未有的冲突与矛盾，这一切都在短短半天的时间向他涌来。

疲惫在少年模样的帝君眉眼间浮现，“我的职责已经结束了，如你所见，”他意有所指的看向宫殿之外，更远的尽头，“非常失败。”力量流失的林椿称得上强弩之末，哪怕违心的战斗都无法做到。

“再者，我早就不是「帝君」了，不必再用那个名字，”他颓然，“担当不得。”说着，林椿双臂张开做拉弓状，只见其中暗光一闪，却不见任何兵器影子，他没动用后辈的精力，仅依靠这副身体，只能做得到这样。

“谢谢你还记得我。”这句话声音很小，还没说完，林椿已转身快步走向大门。

“林！椿！”

稚嫩的嗓音在偌大的宫殿里回荡，百夜米迦尔从未见过第三位始祖露出这样的一面，哪怕吸血鬼不再拥有情感，曾经身为人类的经验也告诉他，克鲁鲁·采佩西内心极度的焦躁。

“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椿的脚步停了，他突然没说话，似乎不打算理会克鲁鲁，也似乎是字面意义上的无话可说。

“从一开始你就是这样，为了他人去战斗，杀戮，建立你的国度，甚至违抗「神」，装出一副谁都不能接近的样子、但离了我们，就是个衣服都不会洗的笨蛋。”女王愤愤起身，用纤细的手指着一身低气压的少年，像真正的少女教训自己犯错的弟弟一般。

克鲁鲁踩着小高跟，林椿也只有少年体型，二人的身高便同距离一起，被缩短不少差距。

“够了，克鲁鲁，我如今虚弱之至，联手对你我都毫无益处，我只希望，能陪着「家人」。”

“这就是那个人类女孩的心愿，对吧？她依靠这样的执念令你出现——而你，死而复生的人类，却毫无欲望，我从一开始就很好奇…你到底是不是人类？”

见林椿不再反驳，克鲁鲁学着人类长出一口气：“安格斯在你被行刑后不久来找过我，”听见故友的名字，林椿似乎有一瞬间精神，“他说这辈子从未给你送过礼物，这不符合贤者诗人的浪漫，”重复毫无羞耻心的男人留下的话语，在这样严肃的气氛下也有些古怪。

答案一目了然。

石棺。贤者唯一被记录下的物品，除此之外，世间无人能证明他真正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