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皋等人是来发牢骚的,虽说母丧本该回家丁忧,可是形势如此危急,边防摇摇欲坠,却把大鹏这个定海神针给撤回来,这怎么想怎么叫人觉得不服气。
退一万步来说,回家守孝是应该的,可是如今母丧早就已经过去了,大家日日等着朝廷有令下来,可朝廷却偏偏就是没有消息,几个没耐性的大汉自然忍不住破口大骂。
大鹏自然也很不满,不过这事急也急不来,如今嘴上说得再厉害也没有用,传出去反倒给人口实。因此他劝住牢骚不停的几人,让他们再安心等等,若这个月没有消息,他便上表请战。
送走了众人,他才回转后院,见孔芊芊正对着窗前芍药花刺绣,便也不进门,只站在花丛前和她说话。
“你不是说身上懒,怎么还不歇着?”
孔芊芊抿嘴在绣布上刺了几针:“歇什么,我这个人一向闲不住,你又不是不知道。”
大鹏上前几步,探过闪闪烁烁的芍药花,低头看她做的活计,见红绫上绣着两只蝴蝶。
孔芊芊的女工只能算一般,蝴蝶自然说不上栩栩如生,可在大鹏看来,自然无可挑剔。
孔芊芊抬头,撞着他的目光,忽然一阵无聊,掷开绣棚,起身往床边走。
大鹏也进了屋,见她坐在床边,理着床帐上的流苏,便猜着她的心思:“牛兄弟他们来找我,你不高兴吗?”
“岂敢。”孔芊芊把流苏一条条理好,又信手打乱,“他们都待你好,有这样好的兄弟同甘共苦,岂不是很好吗。”
大鹏挨着她坐下:“我也舍不得你,可是有些事情,非要做些取舍不可。”
孔芊芊回头看他:“我知道,我替你高兴,你有好兄弟,也懂得取舍,做成了大事业,马上也必将有更大的事业可以做成……”
说到这里,孔芊芊有些讲不下去,可是马上,马上一切就……
她忙看向摇晃不已的流苏:“不用总是这么小心我,我什么时候不支持你了,想去就去,不必担心家里,从前不也这样过来的,从前我不也都给你料理得很好。”
“可是,你最近几年,越来越有些不对。”大鹏扳过她脸颊来,细细打量着她的神色,“你总是有伤神的时候,而且这种时候越来越多了。你是不是并不信我能收复失地?或者不是不信我,但终究是不相信我能在情形下有些作为,甚至……”
“怎么会!”孔芊芊忙截断他的话,“不要说那些不吉利的话,我不过感伤流年而已,你倒会自作多情!”
大鹏依旧定定望着她:“你一向不是这样的脾气。”
“儿子都娶妻了,也算了老东西了,怎么还会使以前那种性情。”孔芊芊自嘲一句,见大鹏没被糊弄过去,便叹一口气,“我怎么会不信你,你想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做不成的,纵然真的不成,那也是天命,和你无关,我确实不大信任这个局势,可是你……我从没怀疑过你。”
大鹏沉默片刻,才笑道:“只要你信我就够了。”说实话,他自己也不能确定,到底还能否完成自己与恩师的心愿。
朝廷一日日的沉默,主和派的日渐势大,都叫他忧心不已。时候越久,他就越能明白恩师宗泽的失望与愤怒。
可是期望一直是期望,做自己的事情就够了,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