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他山之石

虽然这样互诉衷肠的确非常开心，但孔芊芊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这个。

一般是手里有剧本的缘故，另一半就像她说的，她的确是非常相信大鹏。

这个人来到世间渡劫，并不是为了招惹桃花债的，而是为了打破自己从前的桎梏。从这一方面来说，他在此时的人，的确都是为了让他开蒙而存在的。

然而另一方面，如果他真的被启发成功，将自己的能征善战、机变智慧用在保护天下苍生上，那么历史也很有可能走向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这是一种相当奇妙的相辅相成关系，事实上不仅他们这群来渡劫的神仙是如此，天下每一个平凡的农夫织匠，都是如此。既要在天下人钩织的关系庇护中成长，又将自己学到的、或好或坏的东西反馈给这一张关系网。

唯一的不同只是，大鹏仍然有退路，这一世的渡劫，成也好败也好，他都还有条退路。

而这也让孔芊芊相信，自己会是大鹏心中与众不同的。如果将这世上的一切人与物都看作是佛祖赠与大鹏的礼物，那么她就是和他一起接受礼物、使用礼物的人。

她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于是孔芊芊笑道：“你还真是孝子呢，这种时候都不会忘了母亲，将来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忘了这份孝心才好。”

她其实指的是渡劫完成，回到西天之后，希望大鹏仍然不要忘记此时的感动、此时的心意。然而大鹏暂时无法理解这份期许，还以为她是在告诫自己，将来无论遇到荣华富贵还是艰难挫折，都不能忘记此时的初心。故而他认真说道：“这你不必担心，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自然会坚守本心的。”

孔芊芊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也没有纠正，只笑着说了一句“相信你”便告辞离开。

大鹏目送她出门，那一抹鲜艳的鹅黄色渐渐消失在远方，脑海中又不自觉闪现出她双眉微蹙的画面。

她其实没有哭过，只是眉目间有一层淡淡的哀伤。大鹏觉得如果这些真是上辈子的画面，那自己上辈子一定很傻，居然看不出来她心中的这些忧虑。从今往后，决不能让她再露出那样的神情。

她应该一直笑着，明净、清丽、不染纤尘。

忽有南风从窗外刮进来，将书桌上的诗经刮得纷纷乱响。大鹏回转到桌边，将它重新合上，发现那一页正是《鹤鸣》，“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鱼在于渚，或潜在渊。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榖。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大鹏抬起头看向窗外，孔芊芊的身影早已看不见了。

然而在大鹏心中，她的身影却越来越显眼。

他们两个，仿佛是彼此的镜子，互相映照出彼此的影子。

迄今为止，他在芊芊这面镜子上照见了自己的多少缺漏，也不知不觉成长了很多。

这是他在别人身上所看不到的，汤怀他们追随他，崇敬他；义父看重他；母亲爱护他，可是唯有孔芊芊，总是能够让他从她的眼睛中照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