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面貌如斯

孟欢不知道她的情绪为什么这么低落，但毕竟快一年没回家了，之前又无缘无故昏了过去，现在生起思乡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她一向不会违逆孔芊芊的心愿，于是很快向组长请了假，买好车票准备回家。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南方本来不会经常下雪，今天的天气却不知为何一反常态，明明才十月份，就已经下起鹅毛大雪。

　　幸好高铁没有因此而延迟，看着检票口处属于她们的那一列动车标语变绿，孟欢大喜过望，一把拉过走神的孔芊芊，小跑着上前排队。

　　“把身份证拿出来呀！”见孔芊芊没有动作，孟欢连忙催促。

　　孔芊芊定定看着她：“你真要我拿出来吗？”

　　孟欢见她神情冷淡，怔了一怔，然而很快笑道：“你想什么呢，不拿身份证怎么过安检？”

　　孔芊芊没有回答，从口袋里拿出身份证，将照片和信息那一面压在掌心。

　　“欢欢，你说我到底谁呢？”

　　孔芊芊轻轻说了一句，轻轻掀开身份证。

　　孟欢脸色大变，一把按住她的手。

　　孔芊芊也不强行反抗，任由她把身份证按在自己掌心。

　　穿过检票口，来到站台上，冷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盖了两人一头一脸。

　　孔芊芊把身份证放进口袋里，没有再拿出来。孟欢依稀看到，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两人静默无言，一直到火车进站，停在铁轨上。

　　从漆黑的玻璃上，孔芊芊依稀看到一个倒影。

　　那是孔雀公主的美丽的脸庞。

　　是孔雀公主，而不是她孔芊芊。

　　所以，她到底是谁。

　　孔芊芊看向窗外纷纷扬扬的大学，摸摸闭上眼睛。

　　她能感觉到，孟欢正用复杂的目光望着她。

　　这也是应该的，即便她不愿意说，有些事情也不可能永远隐瞒一辈子。她从来就不是会醉在梦里的人。

　　就像在狮驼城的梦终究要醒来一样，如果被她视为一切之根本的东西也只是一场梦，那她最终也一定会……清醒过来。

　　十个小时的旅程，从傍晚到凌晨，从南疆到北国。

　　当顺着启明星的指引来到家门前时，孔芊芊却望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不敢上前。

　　她赫然发现，一切有关于父母的记忆，都是很模糊的。

　　她清楚记得自己的志向，自己的努力，也能说清楚自己是一步一步变成这个样子的，可是偏偏在她成长之路种最为重要的父母，竟然是烟云模糊的。

　　这当然不正常，这怎么会正常！

　　孔芊芊推开楼下的防护门，来到灯火通明的走廊里，侧对着楼道旁的穿衣镜。

　　孟欢紧紧跟了上来，担忧地望着她。

　　孔芊芊叹了口气：“欢欢，让我醒过来吧，让我知道我到底是谁吧。”

　　这个世界当然美好，给了她全新的人格和生命，可再美好的梦幻，都不能将真实取而代之。

　　孟欢沉默不语，孔芊芊慢慢抬起头，望着镜子里那张美丽的脸，慢慢将身份证取出来。

　　身份证上，也是那张美丽的脸，而不是她从小看惯的那个长相。

　　刹那之间，身份证化作一片齑粉，从她指尖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