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揭底

       我多愣怔了几分，这才察觉到他的目光是追随着那件毛衣去的。他向来很不喜欢别人未经允许动他的东西，程程除外。

       有王俊凯时的我，拿完他的东西即使乱丢到哪里去了，他也不怎的凶我，只是说，要是没有他的时候，东西被我丢没了怎么办。

       宠溺又轻责。

       而当这种习惯还没有完全被自己改掉，眼前这个陌生但却熟悉的王俊凯又略微蹙眉望向我时，我便会愈发怀念起那个会任由我丢东西的他来。

       我时刻铭记这个是也不是的他，可就是莫名地，莫名地烦躁，莫名地低沉。

       这同我远远观望着他从不一样，一想到他是从属于我渐渐变成与我无关，我便越来越失控，许是昔日离我与他相遇的日子近了，每一次他眼中没有我的光，我都觉得索然无味和不甘。

       轻轻地松开手，我问：“打完球了，就开始回去吗？”

       他便囫囵套上那件毛衣。

       汗液还没有干，夏天才走了不过多久，瞥一眼嵌在云里的那盏昏黄路灯，他将篮球懒懒拥进怀里，并未看我一眼：“走了，中岂，老余。”

      他从不愿意叫林丞中岂的全名，他嫌拗口。

      送我回家是他父母每次都会叮嘱的，因为在这里，我和他是自小长到大的青梅竹马；所以他的喜好、习惯，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和所有小说里写的一样，我和他有过一个娃娃亲，但我觉得虚无可笑，甚至觉得妄言。我怎么会丢下自己的王俊凯和这个王俊凯在一起呢，我已经是结过婚的了，我和他甚至还有一个儿子。

      我依旧记着自己还有一个爱我的王俊凯。

      同自己约定着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王俊凯在我的那个世界里等我，而我也还应该还在忘川河边等他。

      可当我每每看见这个王俊凯满心满眼都不是我的时候，我却又会觉得愤懑心悸。

      他到底是不是我那个白发苍苍的王俊凯呢？

      我时而在心底这样问着自己。

      我糊涂了。

      我不愿意相信那个陪伴了我一生的王俊凯换了一个世界会不再记得我。从送我到他的身边开始，就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会把他和我那个白发苍苍的王俊凯分成两个人，又时而会将他们合在一起。不为了什么，大抵是在我心中，我的王俊凯不应当是这样健忘的人，所以才会糊涂了。

      也许我说予你们，你们都看不懂我的自白。

      但是我没办法了。

      爱了一辈子的人，不是说忘记就可以去忘记的了，我找不到送我来这里的人，所以所有的东西，应当都由我写在这篇自白里，给自己一个心得，再给别人一个我只要王俊凯的原因。只是我不太明白，即使长眠了，也一定会在很久很久以后的一个坟冢里相拥，又怎么会把我当做一个普通的程程来看待呢。

      明明我不是你寻常无二的程程啊，王俊凯。

      我是你的妻。

      只不过是在这个世界里，没有我罢了。

      而我的王俊凯还在我的那个世界里慢慢等我老去。

      可是我在这里，王俊凯，我在这里。

      难道我只能拥有你一次。

      难道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你了。

      如果失去了记忆，失去了我们共同生活过的东西，去了地狱，去了天堂，他们把我审判，说我囫囵结束的那一生里做了多少错事或不堪，要收回我的所有。

      那么我就不再记得你了，俊凯。

      到那时，又该怎么办呢。

      和你这一次的相处，上帝说，是罚我，罚我在那一生死后的逗留，罚我再也没有，再也没有你。他要我送你去另一个女孩身边，不能有任何念想。

      遗落我的那名使者不知道是否还能再来接我一趟。

      何时，何地。

      亦不知，她是否也已经和我一样，遭受了上帝的惩罚。

      可我此刻坐在这里，想到以往的种种，想到也许这是一次重温，亦或者是一次结束。再之后，再之后，我就难过。

      如果我完成了，送完自己这一遭，我把你亲手送到别的女孩身边。那么我的下一辈子，还会有你吗。

      王俊凯。

      我好怕。

      但愿我能晚点睡。

      下一辈子如若是相忘于人海，我会好怕。毕竟我都习惯了，没有你的日子我才过了揪心揪肺的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