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京行 星尘 徴羽摩柯

谁闻易水风萧寒，荆轲舟离再不还

姬丹山河励忠胆，鱼肠九寸覆秋斑

士为知己死亦足，侠骨芳名万世传

图穷匕见杀意现，素素白丁安无患

一叶渡舟漂过黄河，舟上载着一位中年人与一个蓝发闭眼少年。

正是深秋时节的北方，虽然河水仍然没有封冻，但迎面而来的冷风还是让拥有徵羽这个稀有姓氏的少年打了几个寒战。

“靠岸了，摩柯。”中年人一反往日的安静，一个箭步跳到河岸，身上背着一个木制的行路箱。

少年在桌上码好几文钱，随中年人跳上河岸，由于身着短服，行动极为方便迅捷。

“崔先生，长安不远了吧......”

中年人向河水眺望，舟子已经离开，真不敢相信就只有这么一艘渡船，黄色的河水与黄色的天弘连成一片，分不出边界，只有那一页孤舟和不时翻腾的白鱼提醒他，那是他和摩柯刚刚渡过的河。

“脚力七日方到，马力三日即可。”

“这地方别说驿站和马，苍蝇都难见一只......哪里找马伺候您啊。”摩柯望着眼前黄土高原式的荒凉，心里暗暗叫苦。

“放心，不远三里应该有镇子。

崔先生本名尚，字叔同，年少时是清河崔氏第三子，本好得继承家业，不期志于学的年纪杀了一个乡绅，李氏本就对前朝五大贵族之首的清河崔氏抱有忌惮，从太宗时便想除之后快，为了不连累家族，自出家门投入巨子门下已三十年许，今乃死士之长。而立之年得一徒，姓徵羽，祖籍南方崇明岛，相传其母为大食人，故生的与中原人不似，天生低矮用不得寻常刀剑，善用腰间小弩和胁下短刀，自信十步内高手进不得身，二十步常人难逃。

师徒二人将去往长安，那个旧日的“天都”，四海的中心。

二人绕了个远路，从北门进入平康。摩柯心中奇怪，先生不应该先找个酒肆或者旅客店歇一下，然后再执行事务么？为何绕半个长安从北门进入呢？

“先生，您不饿我可饿的够劲，我现在长身体呢......”

“括噪，我辈行路之人，空腹乃家常便饭！”

平康内有三曲，乃北、中、南曲，乃是长安最大的妓院区，但所谓“上品”皆在中南曲，北曲在一棵栎树下，谓之“下品”。

摩柯对这等事不怎么感兴趣，也深知巨子有条令不得出入这类地方，这里是中曲，街上的多的是达官显贵和风流才子，杜牧有诗云：

十年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摩柯不感兴趣，崔尚道像是在找亲戚一样四处乱瞧，而过路的妓女似乎对摩柯这个五官充满了异域特色少年很感兴趣，甚至有几个胆大的想上来拉扯，但在看清摩柯的装恒与短刀后纷纷知趣的退下。

几个官员从不知道哪一户出来，有气无力的往门内丢了块儿硬通货，酒气熏熏的离去；不远处的小楼上日日笙歌夜夜舞，假母拿钱拿到手软，妓女度过这悲惨的一生，当然除非有哪个傻子给赎身；再瞧，一条暗相里，几个人把一具无头的死尸拖出后门......

“这可也是长安啊。”摩柯哀叹了一句。

最让他受不了的还是一位商人将自己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女儿往里面拖，明显是日子过不下去来卖女儿的......那女孩年方十六许，倒真个倾城之色，只见那人：

豆寇年华花白发，朱砂缀的印堂花

五官借来天仙巧，异曈金目绽光华

众星为伊愿为尘，尘埃为君作宿神

习艺从小欺教坊，足进王殿访太真

崔尚见他许久注视一处，也向那方向看了一眼，似乎对那女孩甚是钟意，快步拉起摩柯像奔亲戚一般找过去。

“听话！昨晚你这厮还答应得好好的......”

“放开我......不要！”女孩当然知道一但进了那朱红色的大门，自己的一生就如此如此了……

"两位可好?何事纷争？”

忽然见一黑长汉子和蓝发矮子突现自己眼前，那父亲一惊。

“是卖女儿的吧？”摩柯也跟着问。

“管你们屁事！要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谁会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说着放开了那个女孩子，一屁股坐在青石台阶上，二楼的假母和几个嫖客嘻嘻哈哈的看着一个大男人抱头痛哭。

“宝宝......阿爷对不你啊......本该给你找个好人家......"

女孩好似没听到一般慌忙转身，崔尚给了个眼色，摩柯一愣，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的把高自己不是一点的女孩拉了回来。

“此地嘈杂，不善谈事，不如两位随我寻个寂静地方……”

“够否？”

在一家酒肆里，一块小金砖在朴素的木桌上如同垃圾堆里的一朵黄瓜花一般显眼。

那男人眼睛直放光。

以为不够，摩柯又拿出一块。

“够......"男人极力压着哭腔点点头，把金子收起。

“小女因天生异发怪瞳，时人称其星宿落凡尘，引了个名儿叫星尘......小名宝宝......芳龄十六，对了，她喜欢吃杨桃......如果可以的话……"

然而抬头，两人和自己的女儿已在门口，走向车马水龙的朱雀街。

直到他们走了很远，男人还在背后默默注视他们，但终没有挪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