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

“生命体征正常，呼吸稳定……”女孩瞄着显示器上的数字，不停的在本子上记着什么，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被厚玻璃隔离的东西，似乎迫切的想要见到其中的真面目。

“咔”的一声，身后的门打开，又合上，女孩有些受惊的回过头。警惕的目光在触及那人的一刹那缓和下来，“施安，你怎么来了？”

“那个家伙，他醒了吗？”男人揉了揉太阳穴，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深深的疲倦。

“没有。他睡得太久了，”女孩摇摇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醒来需要点时间。”

“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最近，来侵扰基地的士化兵变多了，我想，他们应该发现我们的据点了。”他皱皱眉。

“布洛伊已经清理了他们，并从中得到了新情报，奥兹阿特，又是那群变异体搞的鬼。”

“真不明白，为何仿生文明会针对我们，我想我们没有做错什么。”女孩望向了隔离的玻璃。

“或许吧，”施安瞥了一眼显示器，肩膀抵着墙壁微微靠着，脸上现出些不自然的微笑。

“420那边也来消息了，另一个家伙，情况很不好，预测他，不可能从冷冻仓里出来。哪怕苏醒，估计，也是个对计划无用的废物罢了。”

“但是他会醒来的，不是吗？”女孩微微低头，由于背对着他，他不能看出她脸上的表情，不过，估计很沮丧吧。

“还要再等下去吗？”施安的声音大了起来，“我认为这没有用。”

“正常人类的身体，在低温中保存过去，他脑细胞也坏死差不多了，”施安眨眨眼，“就算他醒来，也有一点几率沦为植物人，我说的，对吧？”

女孩静静的听完他的话，但她的目光仍未脱离那个东西:“这就是我们要承担的风险，不是说我们的努力没有用，或许这个任务，本来就没有意义。”

“或许真像你说的，我们应该放弃，但我想，我不能。”女孩翻了翻手中的笔记本。

“因为他是一条人命，施安，你知道的。”

“嗯。”施安抿了抿嘴，望向了别处。

“或许他是条人命，建立在许多死亡上的，”施安的语气里透着不屑，他顿了顿，又继续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他苏醒造成的后果，迪安娜。”

“你清楚他的过去。”迪安娜的瞳孔放大了几分，好像记起了什么，“咔”的一声，门又再次合上了。

整个实验室，只剩她一人呆呆地站在那。

出了实验室，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狭长的走廊。日光灯发出洁白的光，拉长了施安的影子，打在惨白的墙壁上。伴随着脚步声，影子也被一点点的拖动，最后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视野突然开阔起来，宽敞的大地方凑着几张破旧的沙发——那是大厅，施安拖着疲惫的身子，向最近的座椅走去。

“嘿！施安！”一个声音冒了出来，他迟钝了一下，一个类似木棍的东西打着施向他飞来，他伸手，稳稳接住。

那是一把套着刀鞘的剑，剑柄上刻着精美的花纹，可惜已经被磨得有些缺损了。

“你把它修好了？”施安抽出剑，剑身透着凄冷的光，映着他那张冰冷死板的脸。

“那是当然。”沙发上冒出一个头来，有人已经坐在这了，施安望着他，没说话。

“放心吧，我的修补技术一向很好，你的剑刃只是缺个囗，并不防碍这把剑的使用。”

男孩的下巴搭在椅背上，一只手垂下来，飘乎乎的荡着，施安瞄见那手腕上的缝针。

他的主人似乎不太注意美观，或许也不在乎。伤口上缝的针脚很不好，有些地方的皮肤撕扯聚集在一起，像一串丑陋的手链，将整个手腕团团围住，看上去触目惊心。

“嘻，没事，上午被士化兵砍的。”

男孩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笑了笑。抬起受伤的手，毫不在意的甩了甩，连着手腕上的整个手掌像破布似的抖动着。

“你的手断了？”施安移开目光，语气平静，似乎眼前这惊悚的一幕对他而言习以为常。

“哈，也只是倒霉，”男孩抓了抓自己的长发，“身体断成二截的家伙握着刀从背后偷袭，”

“要不是我反应快，不然肯定裁在那了。”男孩耸耸肩，反过身去。

施安走到沙发面前，并没有坐，“布洛伊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吗？她呢？”

“她，我怎么知道那个家伙？全天几乎跟没影似的。”他仰起头，靠在沙发上，紫罗兰色的双眸望着天花板，“对了，你应该去看过他了吧？”

施安沉默着。

“怎么？他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吗？”他偏头，目光与他对视。

“我不知道。”施安语气不知为何冷了下来。

“哦，所以阿托勒斯的圣者，除了摆一副臭脸，知道些什么？”男孩微微一笑。

“……”施安没有辩解，只是盯着他，他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施安越发阴沉的脸，他似乎是生气了，他看着，觉得有些好笑。

“好了，好了，不开这种玩笑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男孩闭上眼。

施安愣了一下，望着沙发，最后却选择了离开。

离那个家伙远点吧。他想到。

施安出去了。

在一旁安然闭眼的男孩突然坐了起来，瞥了一下打开的门，嘴角上扬。

“真是有趣……”他摸了摸下巴，又结结实实的伸了个懒腰，“啊——还是去看看吧！”

他刚要起身，忽然看见迪安娜十分着急的冲了出来，她在走廊口中猛的停下，身子向前倾着，扶住胸口，十分急促的喘着气:

“水……水…”

“什么？”他眯了眯眼，目光转向饮水机，“喝水没必要那么着急，还有…”

他的目光顺上她扶住胸口的手，“跑着真是辛苦你了。”

“不是…佩里菲，”迪安娜深吸口气，努力使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但她做不到，她的身子依然在颤抖，和她的声音一起。

“我不要水…但有个好消息……他需要水…”

“他？你是说，维纳斯？”

“没错！他醒过来了！就在几分钟前！”迪安娜几乎是喊出这句话的。

佩里菲瞪大了眼，“真的吗？我不认为他会这么快的醒来。”

“你的意思是希望他还能睡更久？”迪安娜直起了身子，她现在已经好过来了。

“没有，只是意料之外。”佩里菲歉意的笑笑。

“有时确实会发生一些匪夷所思的事，”迪安娜来到饮水机前，拿起了旁边的一个瓷杯，伸到饮水口下洗了洗，“但也包括少有的幸运。”

“这也是幸运？”佩里菲盯上了她手中的杯子，目光里闪过一丝错愕。“你拿的东西……”

“嘿！那是我的杯子！”佩里菲叫了起来。

“我当然知道，我用水洗过了，不会很脏。”

“你这是什么意思？拿我的东西给他用？”

“他不嫌弃就好了。”迪安娜皱了皱眉，没有理会他的嚷嚷。

“可我会嫌弃啊！”佩里菲叫道。

“那到时候再洗洗呗。”迪安娜背过身去，进了走廊。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佩里菲知道自己的抗议是无效了的。

他也只是呆呆的看着，脑内突然想起那个瓷杯的过去——那是维纳斯还是个体面人时送他的破旧物。

维纳斯没用过那个瓷杯，他也没用——因为他不需要用杯盛水，连这概念也抹去了，所以他把它当宝贝供着。

现在倒好，瓷杯直接被迪安娜拿了去。

他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也好，在某种程度上，也算“物归原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