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杀青

算是过了一个皆大欢喜的年，日子又回到了正轨，因为杨紫跟李现配合的越来越默契，预估的拍摄时间在不断缩减，杀青已经近在眼前。

李现的戏份全部拍完之后导演说他今天可以收工回去，不需要再在现场等着了，虽然李现脸上已经满是疲倦，但他卸完妆还是在现场等着。

“你怎么还没走？”杨紫出来的时候看到早该回去的李现还在现场。

“等你啊。”李现用手把杨紫脸上的道具血渍擦掉，原本是很暧昧的动作，做起来却异常的自然，而当事者两人也都没有觉得不妥。

“我去卸个妆马上就走，你再等我一下下啊。”说完杨紫就蹦跶着往化妆间走。

一旁陪着李现一直等着的肖晓原本爬满脑子的瞌睡虫一下子都飞走了，他就感觉这两个人自从过完年他来之后就不一样了，总觉得他们两个之间的磁场冒着粉红泡泡。

“你们俩是不是在一起了？”肖晓想着就问出了口。

“你怎么还在这儿，你自己先回去吧，我等会跟小紫一起走。”李现一看还有个大灯泡在这里碍事。

“我好心好意在这里陪你，现在居然翻脸不认人，真是重色轻友。”肖晓嘴里念叨着，手还是很自觉的拿车钥匙准备走人，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我是走了啊，豆豆呢，不是跟杨紫在一起吗？”

“她昨天就去上海了，明天下午才回来。”李现今天给杨紫送早饭的时候看豆豆迟迟不来，已经早就问过了。

“看来早有准备啊，那我就自觉的先告退了。”临走肖晓还不忘拍拍李现的肩膀，“加油 兄弟。”

没等多久杨紫就换了一身私服出来，“走吧。”

“晚上想吃什么？”李现习惯性的帮杨紫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都行。”杨紫最大的优点之一，不挑食。

“那我们去吃番茄鱼。”

“好。”

一路上都是杨紫在跟李现说今天的哭戏多演，她心里无论多悲伤，眼泪就是不出来，觉得自己现在演戏遇到了瓶颈。车到商场地下车库停好，李现没有急着下车，而是解开自己跟杨紫的安全带，把她的身体转向自己，“有亲人离开的时候你难过吗？尝试着回忆一下当时的感觉，再把那种感觉代入到戏里。”

“难过。”杨紫想到奶奶离开的时候她就站在病床前抹着眼泪，嘴里发不出声，但是眼泪一直一直往下掉，在她开始拍戏之前，都是奶奶在照顾她，后来拍戏因为要跟着剧组各地跑，奶奶身体经不起这么折腾，杨妈妈才辞职陪她待剧组，奶奶也自己回老房子里住，随着她拍戏越来越忙，也越来越少可以看到奶奶，每次见面也只是匆忙的一起吃顿饭，直到她大学的时候，奶奶走了，她才意识到奶奶已经很老了，她应该早些放下工作，多陪陪她老人家，所以后来她每年拍戏的间隔期间都会休假一个月专门用来陪家人。

想到奶奶，她的眼泪又不自禁的掉下来。

“我有点想我奶奶了。”声音里满是哭腔。

“我知道。”越过汽车中控箱李现把杨紫抱进怀里，他知道那段时间她有多难过，“当你每次为离去的人哭一次，他们那边的世界就会下一场雨，这就是我们为什么下雨的时候容易悲伤，因为正在有人因为你而痛苦着。”

“是你？”杨紫听到这句话突然把埋在李现怀里的头拔出来，鼻涕还黏在李现的外套上，一下子被拉出好长一条丝来。

好丢人啊，她女演员的颜面往哪儿放啊，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杨紫瞬间从悲伤的情绪里跳脱到尴尬的境地，怎么会在这么紧要关头拉出这么长一条鼻涕，她的鼻涕弹性也太好了吧。

“对不起，不好意思。”杨紫手忙脚乱的抽了两张抽纸帮李现擦衣服。

“没事。”李现一点也不在意，拿了一张抽纸帮杨紫擦鼻子。

“对了，你大三那年运动会的时候有没有去过学校剧场的道具仓库？”那时候奶奶刚走一个多星期，学校里因为运动会人声鼎沸，她不想凑运动会的热闹就一个人躲在剧场，后来发现还是有小情侣会到剧场约会，她就躲进了会场的道具仓库，那时候她已经算得上是家喻户晓，娱乐圈又总是有一些莫须有的绯闻，她现在已经哭得不成人样，要是被人拍到发到网上不知道会编出什么瞎话来，她不想因为这件事上新闻。有情侣进来的时候看到仓库门没锁就赶紧躲进去，因为没有窗户，整个仓库一片黑暗，顾不得那么多，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躲着。

虽然知道仓库外面有人，但是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却还是让杨紫感到害怕，像是被人蒙上了眼睛，看不到任何东西。

“咚！”杨紫感觉身边有个东西飞速的跑过去，还撞上了板子，吓得她没控制了自己尖叫出声，吓得身子已经定在那里，脑子在告诉她快离开，但腿就是不听使唤，迈不动步子。

“你没事吧。”李现从刚刚就在剧场外一直看着她，从张一山那里听说她奶奶走了，她很难过，所以一直不放心她一个人呆着，刚刚看到她本来自己躲在剧场里哭，因为一对情侣进来赶紧躲进仓库。

等他进来之后那对情侣又离开了，接着就是听到仓库里传来她的尖叫，他就直接冲进去。

“你是谁啊？”李现进去之后跑到杨紫身边，门自动关上，所以杨紫抬头的时候根本看不清是谁，她有些警惕起来。

“别怕，我是大三表演系一班的，我只是听到里面有叫声，以为是你出了什么事，进来看看，你要是介意，我就先出去了。”李现知道她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哭所以才躲在这里的。

“等一下，你要不就陪我在这里待一会吧。”杨紫想着他好像真的是担心她有事才进来的，她现在的样子也不适合出去见人，但一个人在这里又害怕，认识的人她不想让他们担心，一直隐藏自己的情绪，在陌生人面前反而没那么多顾忌。

狭小的空间里，安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杨紫还有一些吸鼻子的声音。

“你还在哭吗？”李现想是不是她又想到奶奶离开的事。

“没有，我只是有点想我奶奶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好好陪陪她，她知道我所有爱吃的东西，我却连她喜欢吃雪莲果都不知道。而现在再也没有机会给她买喜欢吃的东西了。”她小时候因为奶奶吃雪莲果，嫌弃雪莲果的味道像坏红薯，闻着难受，闹脾气不肯奶奶吃，奶奶为了哄她就把雪莲果扔了，直到妈妈给奶奶的供桌上放上雪莲果她才知道那是奶奶最爱吃的水果，那一刻，是她有生以来，最讨厌自己的时候。

“你别哭，你知道吗？当你每次为离去的人哭一次，他们那边的世界就会下一场雨，这就是我们为什么下雨的时候容易悲伤，因为正在有人因为你而痛苦着。你奶奶一定是很疼爱你才会因为你放弃自己喜欢的雪莲果，你要是这样哭着，她应该会比放弃雪莲果更不开心。”李现循着声音一点点挪到杨紫旁边，把口袋里一直带着的纸巾拿给她，这包纸巾，他已经带着一周，就是从来不曾有机会拿给她，让她擦擦眼泪。

“谢谢。”杨紫接过纸巾，这句谢谢，是谢谢他的纸巾，也谢谢他的话，她的眼泪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停止了，她不能让奶奶在另外的世界里一直活在下雨天，知道他说的是安慰人的话，她却听进去了，像是阴霾的天空被撕开一个口子，她的心也终于喘过气来。

“我想出去了，你可以拉我一下吗？”因为蜷缩在那里蹲的时间太久，杨紫的脚已经麻木的失去知觉，自己试了几次都站不起来。

李现站起来伸出手，杨紫摸索着摸到他的手，正想借力站起来，脚上一麻又跌下去。

“你没事吧？”李现手上一空又听到杨紫头磕到板子的声音赶紧蹲下来用手沿着地面找到她在的地方。

“没事，就是好像站不起来了。”看来腿是完全使不上劲了。

“我抱你出去吧。”李现找到位置就一个公主抱把她抱起来，因为看不见哪里可以走人，只能慢慢一脚一脚试探。杨紫除了拍戏需要，还是第一次这么被男生抱着，却不觉得反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从心底觉得这个男生值得信赖。

终于摸到门的时候，杨紫拦住他要开门的手，“过会出去之后我用面纸遮着脸，你不要看我就直接走可以吗，我不太方便让你知道我是谁。”

“好。”李现答应着。

“谢谢。”出了门他们可能下次就算面对面站着都不会认出彼此，杨紫却感激这个陌生人在仓库里这么短暂的陪伴。

果然到门外之后李现放下她在剧场的第一排座椅上，就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临出门还留了一句话，“别担心，现在大家都在操场呢，剧场里现在没人。”

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很久，杨紫已经不记得那个人的声音，但是安慰她的这句话却一直都记在她的心里。

“是你吗？”杨紫看李现一直不回答他，又追问了一遍。

“是我。”李现又抽出一张纸巾帮她把眼泪擦干净。

“那个剧场仓库里的女生是我！”杨紫都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狗血的缘分。

“我知道。”他知道，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进那个仓库，很多你以为上天安排的缘分其实不过是有心人的蓄谋已久罢了。

第二天，《银沙》电视剧经过五个多月的拍摄终于杀青，不像想象中那样盛大的离别，甚至连一次好好的道别都没有。杨紫戏上午杀青之后就被豆豆火急火燎的收拾好东西押往上海拍广告了，而李现下午杀青之后就直接出发去参加一场访谈节目的录制，跟见面时的隆重不一样，离别是这么草率跟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