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六

仙界南海城中，景曦抱着一碗馄饨吃得专注，坐在她身边的天启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年来自己的经历，却见景曦屹然一点也没听进去，见她心智如同孩童，更是无奈地叹息一声，与她道：“虽是什么也不懂，但若你能一直如此，我便也没什么不满足的了。”他毕生所求，不过是玉照与上古安康，月弥无虞……月弥——想起记忆中那道如同皓月一般空灵的身影，他心口忽然一窒，只觉得有密密麻麻的疼痛从心口处泛滥开来。

天启的心绪低落下去，景曦却骤然放下了碗看向他，断定道：“你不开心。”

天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他自是不愿让这些事情破坏了景曦难得的游玩之旅：“好不容易才将你从天宫带出来，说吧，接下来想去哪玩？”

景曦却固执地重复着：“你不开心。”她虽没有情根，却更能感知到旁人的喜怒哀乐，虽不知天启为何突然难过起来，但她听完了天启说的整个故事，只觉得明白了什么，于是她问他，“你喜欢她吗？”

天启一愣，并未言语。景曦也不需要他言语，她自顾自道：“你口中的月弥，住在桃渊林里，陨落于渊岭沼泽，而你自号‘紫月妖君’，名为‘净渊’——你一定喜欢她。”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他虽只字未提，但处处皆是情深义重。

天启沉默了一会儿，眸光明明灭灭，不知在想什么，忽然感觉身旁之人动了，只见景曦倏然站起身，将碗放在一旁，连馄饨都顾不上吃了，对着天启认真道：“既然思念她，那便去见她。二哥说，纵海枯石烂，唯此心不灭——她一定能感觉到你在思念她。”

天启一笑，月弥已然陨落六万年，哪里还能听得到他的思念？而景曦也不会知道，她口中的二哥所说，实则是另一个等了她六万年的人，千言万语也诉不尽的对她的思念。

景曦说一不二，当即拽着天启去了渊岭沼泽。到了昔日月弥陨落的地方，他却宛若近乡情怯，再也不敢前进一步。

景曦伸手抓了抓脑后两个小揪揪，似乎很不理解天启的行为，但她善解人意地没有逼迫他，而是自己先行一步。一脚踏入渊岭沼泽，景曦只觉得这里并没有天宫的仙娥们所说的可怕，却也是十分安静的。

那尊女神像静静地矗立在不远处，就在景曦的眼前，景曦只觉得四周突然云雾缭绕，有浅紫色衣裳的女神对着她盈盈一拜，笑靥如花：“小神月弥拜见主神。愿吾神玉照，福泽四海，功载万年。”

景曦好奇地打量着她：“这位姐姐，你是在唤我吗？”她一本正经道，“我叫景曦，春景和丽的‘景’，曦光星夜的‘曦’。”

那女神并不反驳，只这么望着她，她的目光温和却饱含沧桑，宛若相隔万年。她对景曦问道：“月弥昔日见吾神自乾坤台诞生之时，尚不及如今半分懵懂，想来如今应过万年，主神本该神座高悬、照拂众生，怎的如今……不知吾神，如今可好？”

景曦却再度否认：“我叫景曦，是天帝暮光与天后芜浣的第四个孩子，不是你口中的玉照，更不是什么主神。”

“天帝暮光？天后芜浣？怎会……”越听景曦说下去，月弥愈发惊异，“这万年来……”

“这万年来，已然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如今若要说个清楚明白，怕是不容易。”只见一人缓缓踏出，玄衣面具，亦是熟人。

一见他，景曦便欢喜唤他：“阿错！”

‘无咎’伸手，缓缓摘下面具，注视着景曦。依然是那张俊朗的面容，此刻却宛若换了一个人，他问景曦道：“如今你已拥有了较之从前更为强大的力量，也得到了天道的认可。”他一字一顿道，“玉照，你为主神，主宰着万物众生，你为三界共主，翻云覆雨，无所不能。”他用一种景曦看不懂的目光看着她，问她，“若你肯舍弃过去与现在，你即刻便能成为真正的主神，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若你拒绝，你将失去未来，也许终其一生，也再也无法回到云巅之上的神座——玉照，你会如何选择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却再也没有人说话。直到一声轻叹，方有人悲悯开口：“舍弃过去者，将无来路；舍弃现在者，将无亲友；而拥有过去与现在者，本身便是一种未来。”

她淡然抬眸，目光平静地看向‘无咎’：“你要我舍弃的过去与现在里，也有你啊——阿父。”

白绫飞舞之间，冥冥之中有人慈容呼唤月弥——

“万物各循法则，日升月落本为有常。星月之神月弥司掌布星挂月之事，实乃生来宿命。如今法则有漏，着汝承天之命、遵吾之令，重归神位，司行星月，日出而息、日落则出，不得有误——”

“汝可领命？”

月弥垂首行礼，肃容承诺：“小神谨遵吾神玉照之法旨，必当克忠职守，不敢有违。”

——

窈窈的话：

玉照苏醒进度：12%——